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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第十章 半路伏擊

  一百多乘鐵騎便靜靜的散隱在這林鬱勢險的山坳子裡,騎士們,除了其中一個之外,全都是一式黑軟皮製成的緊身衣靠,黑色頭巾,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們背心上所現示的蠍子圖案,有的是白漆印就,少部分卻是銀錐釘綴成的;那個服飾迥異的人,則穿著一襲銀白色的絲織長袍,在陽光下發出閃閃光芒,當然,這些人全是「蠍子」的隨從勇士,那銀袍者,即是衛浪雲了。

  今天,是他們與「勿回島」及「仙牛洞」、「花子幫」各路人馬相約聚會,準備大舉的日子,但會合時在正午,此刻卻是早晨,所以一行人便先行在這山坳子裡歇息,養精蓄銳,準備好好幹上一番。

  從這裡,可以隱隱眺望十裡地外的「孤圍山」,那是一座名符其實的孤伶伶的險峻雄壯山峰,好像平地而起的一座龐大三角形錐角,山色蒼幽,呈現出一片灰黯的紫綠與碧,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又沉悶的意味,「皇鼎堡」即在山腰中的「玉松崖」,但「玉松崖」卻隱藏在那山上的一片鬱碧裡,從這裡看可真切:而他們與各路同盟約定的會合之處「八王廟」便在「孤圍山」南麓,從這裡來,策馬奔行的話,至多頓飯功夫也就到了。

  山坳中,「蠍子」的人馬即便是在憩歇,也充分表現出他們日常訓練的精湛與紀律的嚴謹來;沒有人圍聚成堆,也沒有人零散遊蕩,他們全靠著山坳子四周的邊緣,就那麼肅靜無嘩的靠在土壁上各自休息著,馬匹則在中間的空地上以一條粗索圍圈在—起,這有兩個好處:其一,敵人由外頭不能發現裡面的人員,無法偷襲;其二,萬一發生突變,四周人馬可由外合攏圍抄,不至於被敵人沖得七零八落,不說別的,就這簡簡單單的歇腳方式亦有恁多名堂,由小看大,明眼人便將心裡有數,知道這幫子江湖角色不是易與的了。

  靠裡,在一叢雜樹之後,坐著一圈人,他們是衛浪雲、赫連雄、古獨航、易少龍、葛未全、皮四寶,以及易少龍的副手「銅頭」陶輝、葛未全的副手「金狐」盛名揚、皮四寶的副手「六指神通」馬天行等這一行,「蠍子」組織中的首要人物及核心份子可說差不多齊了。

  他們坐在那裡,可是每個人的神色卻全是凝重又嚴肅的,像是都在想著心事,都在等待著一件並不令人愉快的什麼事情來臨,沒有誰笑謔調侃,就連平素寶裡寶氣的皮大把頭此刻也蹙眉沉臉,煞有介事,—副肩有重擔的模樣。

  抬頭望望天色,赫連雄喃喃的道:「時辰快了……」

  古獨航毫無笑意的一笑,道:「是的,快了。」

  籲了一口氣,赫連雄道:「至多再有個把時辰,我們就可以啟行赴『八王廟』,與另一路人馬會合啦。」

  衛浪雲頷首道:「來得及,從這裡到『八王廟』,緊點趕,也不過就是頓飯功夫便可到達,只是路上得隱密點。」

  搓搓斷耳,易少龍道:「各方面的人手不會誤期誤時吧?」

  衛浪雲道:「不會的,展大叔與田二叔行事縝密,步驟精確,絕對誤不了事。」

  瞧著衛浪雲,赫連雄道:「這個多月來,兄弟,你氣色之佳,簡直和你剛到莊院來的時候,判若兩人了!」

  笑了笑,衛浪雲道:「全靠大哥照拂之功,要不,我哪會痊癒得這麼快?」

  低聲一哂,赫連雄道:「這一遭,小子,看你的了!」

  衛浪雲正色道:「大哥放心,我總會盡心到底!」

  赫連雄輕輕嗟歎,道:「兄弟,武林的江山,兩道的盟位,全由不得我們退讓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再加上些草莽的道義與江湖的紀律!」

  —拍手,赫連雄道:「對!」

  這時,易少龍有些緊張的道:「說老實話,我這裡卻十分不寧靜呢,多少年來,大小場面見得也不說少,刀山劍叢也經得不算稀鬆,全沒叫我擔心過,奇怪,今天怎的就覺得有點惶惶?」

  皮四宅冒出了一句話,道:「那是對手不同的緣故……」

  赫連雄同意道;「不錯,少龍,那是對手不同的緣故,今天我們要照應的敵人,乃是天下最強硬的敵人之一,與往昔那些二三流角色完全迥異,自然,我們的感受也就不相同了!」

  抬頭又看了看天色,古獨航靜靜的道:「這是—定的,少龍,不說你,就連我,連大夥一起算上,又有誰會是輕鬆悠閒的呢!」

  衛浪雲笑道:「『皇鼎堡』地些人並不是三歲稚童,可任由我們哄著玩,他們也全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狠貨,他們力量之雄厚更不比我們差多少,當然我們亦就拿不出哄孩子玩耍的那種心情來了!」

  此言—出,大夥兒全不帶笑了,皮四寶斜吊著眼道:「易老大方才說的可是真心話,哪個王八蛋這時不緊張媽的皮,等下是要拚命,這和拎差酒壺逛窯子自是不大相同……」

  坐在也旁邊的「六指神能」馬天行是個臉膛寬大,肌膚紅得像鮮牛肉似的大胖子,他翻了翻他厚厚的嘴唇,語聲粗混的道:「大把頭,前天晚上在大隊經過『豐城』歇腳的當兒,你不還帶著著我溜到城裡玩了—次麼?」

  呆了呆,皮四寶立即面紅耳亦,狠狠瞪了他的副手—眼,罵道;「沾不得腥味的東西,這種事你還提他媽的幹啥?你就沒看見這是個什麼場合?」

  似乎馬天行與皮四寶的那副德性有些不相上下,他愣愣的道:「大把頭,我只是提醒你,比較—下那天晚上和現下的這種情形,有什麼不同的感覺,沒有別的意思……」

  眼翻白,齙牙掀得像要吃人,皮四寶低吼道:「還說,還說哪一——你真是要活活的氣死我麼?你,你個暈頭昏腦的呆鳥、笨牛!」

  咕噥了一聲,馬天行伸出他那生有六根指頭的右手摸摸嘴巴,滿臉不高興,卻不再出聲了。

  赫連雄哼了哼,道:「皮四寶,回去再和你算帳!」

  皮四寶連忙聲辯道:「瓢把子,你老別聽馬大個子瞎扯蛋,他媽的他糊裡糊塗,呆頭呆腦,嘴裡淨放些狗臭屁,沒有一句能聽的,全是胡說!」

  揮揮手,赫連雄道:「少囉嗦,這時我沒功夫和你多費唇舌——」

  側轉頭,他對著衛浪雲:「兄弟,可要先派人前往一探?」

  衛浪雲略一沉吟,搖頭道:「我看不用了,等會大隊開拔,前頭放出探馬也就是了,如果這時派人先行,萬—吃對方察覺,反而露了痕跡!」

  一想也是,赫連雄道:「好,便照你說的這樣做。」

  於是,大家全沉默下來,沉默中,都想說點什麼話打破這種僵窒,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但是,說什麼呢?此時此景,正是血刃將揮,生死待分的緊要關頭,再怎麼提,也似乎提不起講閒話的精神來了……

  今天的天氣是十分晴朗的,典型的秋日,碧空、微雲、輕風、薄涼,加上蒼黃的林葉,蒼黃的土色,不是有句話說過麼,嗯,『秋高馬肥好用兵』,這也正是個適合征戰的日子哪,可惜的是,有誰會知道隱藏在這明爽高遠的秋日之後,卻還有那麼多的血腥及悲慘呢?

  在經過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後—一

  皮四寶憋不住了,籲口氣道:「好靜!」

  馬天行也呐呐的道:「風吹過全似帶著隱隱的殺喊聲……」

  斜了他一眼,皮四寶沒好氣的道:「你他媽的心裡有鬼!」

  厚嘴唇一翻,馬天行道:「不,這等情況遲早就要到了。」

  怔仲了一下,皮四寶咕噥道:「到就到吧,反正人是一個,命是一條,含糊個鳥?」

  古獨航悠悠的道:「聽過一句話麼?『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雖則無雨無風,但我們心裡卻似乎已經感受到那種雷雨交作時的震撼了!」

  衛浪雲安詳的道:「頗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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