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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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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打岔,唐明便將上前檢視那雙鋼梭的意思忽略了,他微微一怔,疑惑的道:「有什麼不合適的?」 那灰臉人用雙手比了兩條不規則的葫蘆曲線,眯著眼笑道:「冷姑姑在呢。」 跟著也笑了,唐明道:「沒關係,她不會過問這些閒事的!」 灰臉人聳聳肩,道:「這樣最好,我是提防她不高興。」 唐明揮手下令啟行,邊笑道:「不會的,她素來連正眼也不瞧我們,哪還理我們做了什麼?」 唐明與這灰臉人的簡單對話,假如衛浪雲能聽清楚,他就會有一番琢磨與推敲了,但是,衛浪雲模模糊糊的沒聽真切,他一偎上那個名叫朱濤的大漢寬闊而堅實的背脊梁,一股無比的倦急與困乏感便向他襲來,在他眼前的處境裡,幾乎這朱濤的背脊梁就是最最舒適的憩息之所了,是那麼堅韌又有彈性,宛似一張墊有錦褥的安樂椅或藤綱床,有說不出的美妙及恬逸,加上在行動時的有節奏的擺動,就更像是一闕無聲的催眠曲了,衛浪雲這時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趕快找個地方上藥治傷,然後好好的睡上一場大覺,其他的事,任什麼全不去想,也沒有精神去想了,他偎在那朱濤的背上,暈暈沉沉的幾乎立刻睡著了。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家到了什麼地方,當衛浪雲再度醒轉過來的時候,一切的情景全變了,那些奔逐、追殺、血腥、湖水、黑松林、山嶺,都沒有了,出現在視覺中的,是一間明淨又敞亮的小房,而他自己,便正躺在這間小房裡的一張厚軟臥榻上。 定定神,衛浪雲雖然仍覺有些暈眩鬱悶,但腦子裡卻十分清楚,他想起了這是怎麼回事來,他躺在榻上暫時不動,眼睛盯著房頂沉思,是的,不管如今的處境是凶是吉,這總算是一個比較可以接受的地方,沒有暴虐、沒有殘酷、沒有殺伐、也沒有貪婪與奸詐—一至少目前還沒有,而這裡是安定的、寧靜的、不再浮動、不再跳躍,就連那覆著青瓦的房頂,也似乎友善得多,他祈望著不需要奔波,再突逃,再掙扎,他實在是累了,也乏了。 深深吸了口氣,又發現肩頭之處硬繃繃纏滿了淨布,這還不說,凡是身上受過傷的地方,也全都包紮停當了,不知道他們給他上的是什麼藥,異常有效,非僅使傷口的疼痛減輕,更令人感到十分的安適,舒怡,仿佛大熱天裡承受習習涼風,通體都有一股無比寬鬆舒散的味道。 顯然,他們曾經給他仔細的洗擦過身上了,因為衛浪雲發覺他如今身上相當潔淨,迥然不同於以前的污穢骯髒,且又換了一襲寬大柔軟的睡袍,這等服務,不可謂不周到啦,以至令衛浪雲心曠神怡,連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也舒展開了一一 忽然,他那抹浮在臉上的笑容尚未褪盡,又一下了僵凝起來,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一—他原來的衣衫裡藏有的獨門暗器、信物以及大批珠寶! 那些個所值不貲的珠寶倒沒有什麼關係,衛浪雲並不在乎,但他的獨門暗器與信物卻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來歷,這些東西若是落在「六順樓」的人手裡,並不比落到「皇鼎堡」及「鐵血會」的人手裡更來得樂觀,換句話說,他們假如已經知道了衛浪雲的身份,只怕衛浪雲將要嘗的苦頭更加不好消受呢! 心裡一急;額上便不禁見了汗,衛浪雲顧不得頭重腳輕,努力掙坐起來,焦慮的移目四掃,咦,他的眉頭又立即展開了——在他臥榻後的一張小茶几上,竟然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他身上的那些東西,甚至還包括了自他肩頭肉中取出的那雙蛇頭梭! 怪了呀,衛浪雲迷惑的思忖,那些東西既被取出,「六順樓」的人便一定察覺他的來歷出身,而只要他們查覺了,眼前豈會讓他這麼輕鬆愉快的躺在這裡?又不派人監禁,更大方到將他的那些玩意一件件給他排列在側?但事實上卻是如此了,這又是什麼道理呢? 怔怔的推敲著,衛浪雲攸然雙目一亮,這件事只有一個答案:「六順樓」的人至今並未察知他是什麼人物!為他淨身、治傷、換衣的人一定不是「六順樓」的角色,而且這人極可能還不是江湖中人,否則的話只要在道上混過幾天的,便不會不曉得他這幾件東西的名堂,是了,記得在那叫朱濤的大漢背他上身的時候,唐明不是交待過他要他去找大夫來為自己治傷麼?那麼自己身上如今收拾得這般俐落,定然是那大夫的成績了,而也只有那位大夫才不明就理,在工作竣事之後,還好心的將這些危險玩意整齊擺好…… 微微笑了,衛浪雲馬上伸手出去,匆忙的將小幾上排列的那些東西一把抓了起來,迅速塞入自己被單底下,做完這件事,他才如釋重負地長長吐了口氣。 用手背抹抹額上的汗水,他喃喃自語道:「好傢伙,真是險,如若我晚醒一步,叫『六順樓』的那批人回來發現了這些玩意,我的命就苦啦……」 他正在自家向自家說著話,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六旬左右,神態和善爽朗的清臒老人已啟步行入,在那老人後面,還緊隨著一個眉清目秀,生像十分敦厚的青年。 老人一見衛浪雲,首先向他面容上端詳了—會,呵呵笑道:「老弟台好一副強健身手,流了那多的血,竟然在一夜之間已恢復了五成啦,由此可見老弟台你稟賦之厚,底子之實,這等身架骨骼,呵呵,老夫還真是少見!」 衛浪雲一聽雙方說話,便知是替自己療傷的大夫了,他連忙欠了欠身,微微笑著道:「想是老先生為在下上藥治傷的了,老先生醫術淵博,妙手回春,在下心中這份感激,還真不知如何向老先生表達呢……」 搖搖手,老人走前來,先替衛浪雲把了全脈,然後笑道:「脈息均勻,跳動規律有力,沒有問題了,來,老夫再看看你的舌頭。」 衛浪雲如言伸出舌頭,老人察視了一下,又頷首道:「舌黃已褪,不過仍有些許白斑,可見老弟台虛虧尚未全消,宜多靜養,不須半月便可下榻活動了。」 拱拱手,衛浪雲忙道:「多謝了。」 年輕小夥子這時端了—把靠椅給老人坐下,老人再度觀察了一會衛浪雲的臉色,低沉道:「老弟台,這次你可真叫傷得不輕哪,非但外傷累累,而且更似內腑也受了震動,尚有脫力現象,好在你底子厚,氣脈長,所以還能支持到如今又恢復得這般神速,但雖說這樣,十日之內最好不要擅自動彈,兩月之內不可妄運真力,當然,你們練武中人有你們的一套療傷凋息方法,不過和一般郎中的行醫手段也大同小異,道理是差不多遠,是以老夫奉勸老台弟你還是平心靜氣,切忌浮躁,好好先把傷勢養妥再說。」 衛浪雲點頭道:「老先生指點,在下自當遵從。」 笑了笑,老人道:「昨天晚上,有兩位老弟深夜敲門,將老夫找來替你治療,看樣子,他們也是武林中人,大約是你的好友至交吧?」 衛浪雲一笑:「呃,是的。」 老人頷首道:「他們似是有什麼急事待辦,將老夫接來之後,匆匆交待幾句,丟下十兩紋銀後便與另一撥人離開了,幸虧老夫還帶來一個學生,幫著老夫替你寬衣淨身上藥包紮,又為你換了老夫臨時托人買來的一件睡袍,要不,單靠老夫一人之力,還真個照護不了你呢……」 「哦」了一聲,衛浪雲僥倖卻慶:「老天爺,果然不出我的推斷,從頭到尾,確是這位不知內情且又好心的老夫給侍侯的,難怪『六順樓』的人還不知情,否則可真慘呼了!」 心想著,他忙著:「可麻煩老先生了……」 老先生疑惑,目光投注在榻後的小茶几上,問道:「老弟台,小幾的一干物件,是老夫在你那襲血衣中取出為你放置在那裡的,還有在你肩肉中的—只尖梭也一併取出後攏在一起,可是你收起來了?」 衛浪雲急急點頭:「正是在下收起來,幾件獨門暗器與信物,還是不落人眼較佳。」 有所領悟的一笑,老人道:「當然,這個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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