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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快點說話呀,你這蠢材,下一步該怎麼做?」程鵬飛厲吼著。

  抿抿唇,衛浪雲語聲如冰:「下—步,你用左手握捏筆管。」

  —種本能的直覺,使程鵬飛感到對方的口氣不對,——那是一種冷酷的音調,就好像一個行刑的劊子手在動作之前叫犯人將脖子伸長一點的那種味道,但是,這種隱約的警惕心理剛剛湧起,程鵬飛卻已不覺伸出左手,使勁去握筆管!

  於是——

  「砰」的一聲輕響驟起,那只大號毛筆前端的一蓬筆毫猝然暴射向前,筆毫噴出的力量猛一下子將程鵬飛捏在上面的兩隻手指彈震上拋,他甚至來不及發覺這是怎麼回事,那千百根尖銳無比又含著極大勁道射出的筆毛也已全部刺進了他的雙目、額頭、面門,整張臉已全部被這些成半圓弧噴出的筆毛所嵌滿,變成—副極其可怪可怖的形像!

  距離是這麼近,借強力機括彈射而出的這蓬特製筆毫又很尖銳,以至令程鵬飛根本無法躲閃——他事先決然沒有想到有這個意外,而即令他想到,時間上也斷乎來不及!

  「噢……」

  尖嗥著,程鵬飛瘦長的身體打著旋轉往後摔倒,他雙手拼命朝臉上抓舞著,一邊痛苦的在地下翻滾,一面淒慘的叫個不停……

  緩緩站起,衛浪雲方才故意裝出來的那副瑟縮委屈像一掃而空,他在這鬥然之間,也已變得如此冷酷,如此深沉,又如此雄渾,看上去,就似一座含蘊著無比力量的火山!

  低沉的,他道:「田二叔,多謝你老賜給我的這件巧玩意!」

  然後,他冷冷注視者已經成為強弩之末,猶在哀號痙攣的程鵬飛,這位鐵血會的壇主一張臉孔全叫鮮血所浸染得不像是張臉了,他雙眼俱瞎一—眼珠破碎到像兩隻砸爛了豬膽,血糊糊,顛漓漓的,而那些尖利的筆毫更透進了他的腦髓,插入他的嘴巴,現在,他除了可以本能的嚎叫外,任什麼動作也不能做了……

  衛浪雲望著這具即將失去生命的軀殼,淡淡的道:「你大聲嚷叫吧,夥計,正如你所說的,這間石室的聲浪是決對不會傳到外面去的一—」

  他自己對自己笑了笑,道:「當然,除了由那具裝在牆壁上特製的傳聲器。」

  走近了點,衛浪雲又聳聳肩道:「方才,你只講對了一部分,你說我舊傷未愈,又在重束之下,若你傾以全力向我襲擊我定然要栽於你手,夥計這些全不錯,但只有一點是你所疏忽的,這一點就是我的智慧並未受損,更沒有遭到束縛,因為你這疏忽了,所以我贏了,夥計,你是個豬腦子,也是個愚蠢又貪婪的狠毒的豺狼,我很遺憾的說,你卻僅是條其笨無比的豺狼罷了,你也不仔細想想,我『銀雷』衛浪雲就是這麼容易畏懼與接受威脅的?我的財物又豈是如此簡單便讓人洗劫的?何況是你這種不成氣候的下三流毛賊?」

  像是能聽到,又似乎沒有聽到,奄奄一息的程鵬飛蜷曲在地下,他在此刻只有那種在重傷臨死者的身上慣常反應一一輕輕的抽搐與喉頭間翳悶的咕嚕聲,看情形,他已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拖著沉重的鐐銬來到程鵬飛身前,衛浪雲吃力的俯身下去,伸手將對方懷中搜括自他的那些珠寶銀票一一取回,然後,他悠閒的拿到了那兩隻銅鑰匙,輕輕鬆松的為自己啟開了手腕與足踝上的粗大鐐銬!

  當銅鑰匙插進手銬腳鐐鑰孔的一刹那間,那清脆的彈簧開啟聲在衛浪雲來說,簡直是世上最悅耳的音樂,他拋落這兩樣粗重的枷鎖,用力以右手搓揉著左邊的手腕與足踝,這一陣子戴著這兩樣玩意,幾乎連血脈都瘀塞了!

  看著方才鐐銬圈套在手腕與足踝位置處的肌肉,衛浪雲不禁搖頭嘆息,那兩圈肌肉,也又紅腫青紫,毛孔裡隱滴血漬了……

  他喃喃自語道:「娘的,叫人家像囚犯—樣這般糟蹋,可還真是頭—遭……鐵血會,你們全記住了,這段過節我會連本加利討回來的!」

  將石桌上的零碎物品完全取回收妥,衣衫則拋置不要了,他蹣跚的走到牆邊那具特製傳聲器之前,用力伸手在上面擂了兩下——與程鵬飛先時敲擊的信號一樣!

  果然,石門緩緩啟開,那六名紫衣大漢依舊分兩邊守立著,形勢和衛浪雲料想的相同!

  六名紫衣大漢當然沒想到石室中早就發生了突變,而等他們察覺情況有異的時候,衛浪雲也已笑吟吟的到達他們面前了!

  縱然是舊傷未愈,衛浪雲對付這幾位仁兄卻依舊有如囊中取物,不費吹灰之力,當這六名紫衣大漢狂嚎著每人額頭上帶了—只殷紅掌印橫屍之際,衛浪雲人已出去二三十步遠了!

  這是一條狹長的走道,這條走道像是這石窟下層的一道主要通路,它兩旁各有三條更窄的甬道伸展出去,而一間間的石室便隱建在甬道的兩邊,囚禁衛浪雲的那間石室,竟然是這樣條主要通道的最後一間!

  走道盡頭向左彎,過去不及五步的距離,便是一道鐵制的旋梯延展向上,在梯後面,有一扇門——雕花檜木門,不是石制的!

  衛浪雲沒有登梯,他忍著身體上的痛苦,快步繞至梯後那扇木門之前,輕輕一推,嗯,門兒無聲開了。

  略一打量,衛浪雲一閃而入,回手將門掩好,他打量著此刻容身的環境一—一間佈置豪華富麗的小廳兼臥室,厚厚的白熊皮鋪在石地,鑲嵌著雲母石片的精緻桌椅,雕刻著花紋又擦拭得雪亮的翹角銀燈,長腳黑漆的高幾上,一尊白玉香爐正飄散著清幽的檀香,自壁頂掛落的一張紫紅絲幔半拉開,可以看見幔後平擺著的一張寬大桃心木臥榻,榻上,是柔軟的黃緞床墊,柔軟的一對枕頭,及同色的夾被兒。

  房裡十分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當然,除衛浪雲外冥無一人。

  迅速又仔細的向四周掃視了一遍,衛浪雲確定房中是安全的了,他才啟步走到絲幔之後,在那張舒適厚軟的大床上躺下。

  看樣子,這個房間的主人必非泛泛,一定是「鐵血會」中什麼重要人物的居處,而由此也可以聯想到,住在這裡的那人亦必然本事高強,——是了,既是本事高強,衛浪雲在舊傷未愈的情形下就不便和他硬鬥,何況,一旦給人發覺,身處這石窟之內,可真叫「甕中抓鱉」了!

  立即翻身坐起,衛浪雲又開始打量房間裡的佈置與空間,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暫時躲一下——他知道,假如冒險在敵人這有如鐵桶般的石窟裡亂闖,乃是—件最為愚蠢之事!

  時光緩緩移動著,他一邊嘀沽:什麼地方不好開壇設堂,卻端端要在石壁裡鑿這大的洞?就像個巨大的石蓋棺材一樣,——驀地,他一怔,用力吸了一口氣,驚悟既是個石窟,卻怎會有如此清涼甜美的空氣?這只有一點說明:這裡面建有良好的通風通氣設備!

  他急忙抬頭觀看,哈,果不然,在壁頂的右上角上,有一塊兩尺見方,上面開著窗,圓洞的鐵板嵌在那裡,陣陣涼風,正由那塊鐵板的圓洞裡透出,敢情鐵窗就在那裡了呢!

  衛浪雲迅速推想著,鐵板的洞孔中既有涼風透出,它上面則必連接一道管子什麼的通風設備,易言之,只要沿著鐵板後的管子攀升上去,不就可以出困脫險了麼?而看情形,鐵板有兩尺見方,室中的空氣又如此清新,那條管子的寬窄定然容得—個人的體積的!

  不再遲疑,想到就做,衛浪雲匆匆將身上拾掇了—下,吸了口氣,閃電般掠至右角牆頂之下,他附貼牆上,伸手用力一抬鐵板,嗯,應手而起!

  鐵板後面,果然是一條可以容納一個人身體的粗大鐵管,但這條鐵管卻是彎曲的,筆直向上約有一丈多的長度,然後折向右面又有多少長,再延伸向哪個角度,則在管口便看不見了。

  顧不了太多,衛浪雲輕輕一躥翻進管中,然後再將鐵板合好,他仰望鐵管,猛的伸手一拍光溜溜的管壁,瘦削的身形已怒火似的筆直拔上!

  巧妙的微一弓背,嗯,他已到了彎折的地方,抬頭—看,嗯,這玩意一直通頂頭,約有十余丈之高,盡頭處似有個蓋子,且隱隱有光亮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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