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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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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聽到這裡把眉頭一皺,說道:「並不是他們扇動寡人反抗天朝,這是滿洲韃於先派兵進攻我們啊!」 哈延乾笑兩聲,說道:「大王之言差矣!天朝皇帝派福貝於統兵入境,不外是責問我們拒貢失朝的緣故罷了!咱們只要卑詞厚禮,便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可是大王偏偏聽了這姓史的話,不自量力……」 國王微慍說:「你又來了!我跟你說的是晚上做惡夢的事,你卻來跟我說這些節外生枝的話,牛頭不對馬嘴,真正混帳!」 哈延看見國上發怒,他卻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笑說道:「大王息怒,微臣還沒有把話說完哩!大王在第一天晚上,夢見身為黑蟒吞噬,大王可記得起玉塔山上那一條護國神蟒嗎?」 國王哦了一聲道:「你說的是被人殺死、腰斬成兩截的那條黑蟒?」 哈延點點頭道:「大王能夠記起這一件事,再好沒有,除了黑蟒之外,還有一個自發神巫,大王可還記得起嗎?」 阿澤登旺愕然道:「那女巫嗎?黑蟒被殺之後,已經失了蹤跡,你還提她做什麼?」 哈延接口說道:「女巫失了蹤跡?哼!亂子就出在這裡!」 阿澤登旺國王不禁面上變色,急忙說道:「依你說來,朕連日晚上所做的惡夢,完全是神巫搗鬼的了,是與不是?」 哈延裝出神秘的樣子來,向四面望了一眼,方才說道:「大王,實不相瞞,在這七天晚上,微臣也跟大王一般,做了一連串的怪夢!」 國王吃驚問道:「怎麼?你也像朕一樣作那怪夢?是不是被僵屍追逐,巨蟒吞噬?」 哈延說道:「不是,我一連七天晚上,夢見那白髮神巫,她說皇上所作的夢完全是她用一種禁壓魔術弄成的,她還對我說了許多話?」 國王吃驚問道:「她向你說了些什麼話?」 哈延突然跪了下來,說道:「大王要饒恕微臣直言之罪,微臣方才敢說。」 阿澤登旺焦的的說道:「有什麼罪與不罪,你只管說便是!」 哈延說道:「好好!微臣依言直奏,神巫向微臣說,玉塔山的神蟒,是史存明所殺!他和那個什麼金弓郡主一同上山,斬殺了玉塔里面的護國神蟒!」 國王大吃一驚,可是不旋踵間,又自搖了搖頭,說道:「這一個嗎、朕不相信,如果玉塔山的黑蟒是天上神蟒,它怎會給一個凡人殺死,史存明不過是一個凡人啊!」 哈延說道:「大王的話很對,神蟒怎會給凡人殺死?可是神巫已經向微臣說了,她說史存明和孟絲郡主私自上玉塔山砍殺神蟒之日,適值是神蟒三百年一次脫皮的日子,不能夠矢矯變化,和尋常的蛇蟒一模一樣,所以遭了他的毒手,史存明殺神蟒之時,神巫適值有事到仙山去了,不然的話,他也未必這樣容易得手呢!」 國王聽了哈延這幾句話,不禁半信半疑,說道:「哦!當真有這一件事?」 哈延看見阿澤登旺國王意念已經動搖,他立即打蛇隨棍上,說道:「大王昨天晚上所作第七個惡夢,是不是夢見身在深山裡,突然遇見一個碩大無朋的怪頭,張開城門也似的巨口來,把大王一下吸到口裡,這可是嗎?」 國王一駭非小,趕忙問道:「對了!我作的夢,怎的連你也知道?」 哈延笑了一笑,說道:「這是神巫告訴我,他說大王如果不誠心悔改,今天晚上大王的夢更凶,她要大王一連七七四十九天,做夠四十九個惡夢,方才把大王的膽子嚇破,叫大王死在龍床上!」 國王更加震駭! 他想自己一連七天晚上做了七個惡夢,已經把自己嚇得茶飯不思,心驚膽戰,今天早上起來攬鏡自照,發覺自己消瘦了不少,如果再一連四十二天,做夠四十二個惡夢,哪裡還有活命呢?阿澤登旺雖然是個英明國君,他究竟生長在一個神權的國度裡,少不免抱有相當迷信的心裡,聽了哈延這樣一說,急忙說道:「神巫也大過錯怪朕了,要知道斬殺玉塔山黑蟒的是史存明,史存明也不是朕主使的哩!」 哈延說道:「微臣豈有不知,不過這位神巫明鑒秋毫,她說大王收納了這一班由中原逃亡到來的漢人,決不能辭其咎,神巫還說大王如果誠心悔改,今天晚上三鼓時分,可以走到御花園裡,跟她見面。」 阿澤登旺國王慌忙說道:「神巫跟我見面?她要取我的性命嗎?」 哈延笑道:「大王,不是微臣多一句嘴,那位神巫如果要大王的命,那不過是一舉手之勞罷了,她在夢中向微臣指示,大王只要今晚三鼓到御花園裡,神巫自然會把一種神跡顯現給大王看!」 國王慌了手腳,說道:「朕一個人怎敢三更半夜到御花園去,丞相,還是你陪朕走一遍吧!」 哈延聽了國王這樣一說,正中下懷,點點頭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大王要微臣奉陪,微臣並無不可,不過大王今天可要齋戒沐浴,一念虔誠!神巫方才降福祉給大王呢!」 阿澤登旺國王點了點頭,這一天他下令罷朝,在淨室裡念梵經,二餐都吃齋飯,到了晚上,國王又洗了一個澡,二更過後,哈延果然來了,君臣二人換了便服,不帶侍衛隨從,向御花園走去。 尼泊爾王宮的御花園,就在宮廷的最內邊,雖然及不上中原宮殿的金碧輝煌,窮奢極侈,也是花木扶疏,景色幽美,阿澤登旺國王抱著一份戰戰兢兢的心情,跟在哈延背後,一直來到御花園的中心,這裡有一座六角涼亭,四面矗立了幾座花壇,哈延向國王道:「大王就在涼亭中坐下來等候吧!天色一交三鼓,神跡自然顯現了!」 阿澤登旺只好在涼亭中的玉幾坐下,君臣兩人默然相對,好不容易,皇宮裡面的樵樓,咚咚咚的響了三下,時間已經到了三更,國王剛要開口問哈延,神巫怎的還不到來、說時遲,那時快,亭欄外面轟的一聲輕響,起了一團白煙,國王出其不意,嚇得由玉幾上跳了起來,扭頭向後面一看,不禁「哎呀」的一叫! 原來自煙散開,亭子欄杆外面,煙霧騰騰之中,現出一個自發奇醜的女巫來,這女巫穿著一身死人入殮的白衣,手裡拿著一恨金光閃爍的怪手杖,正是歷年傳說座鎮玉山上的白髮神巫,只見她一雙瞳孔,大僅如豆,發出駭人碧光,盯定了國王的臉面,阿澤登旺國王打了個寒噤! 哈延牽了一牽國王衣角,叫道:「行禮!」 阿澤登旺到這時候,全身再也不由自主了,向那白髮女巫拜了下去。 只見那白髮女巫的神色十分做岸,國王向她行禮,她卻仰起臉孔,掀起嘴唇,口裡卻斷斷續續的,念出一種奇怪的咒語來,這種咒語有若蟲吟,起先十分輕微,國王覺得十分奇怪,以為這是神巫施術作法的符咒,並不放在心上,哪知到了後來,她的吟聲越來越響,重重疊疊,混成一片洪賴,阿澤登旺國王覺得耳朵非常的不舒服,越聽越是難過,巴不得用手指塞住自己耳朵,可是想著自己這樣做法,未免失儀,並且恐怕引起神靈震怒,那就大禍臨身,正在說不出的煩躁,那白髮女巫突然伸出金杖來,向國王的眼前晃了幾晃,阿澤登旺國王猛覺自己眼前一花,一幅奇景立即出現! 他仿佛覺得眼睛暈眩,頭腦發脹,天上垂了一道巨大的金虹下來,這金虹光亮無比,好比碧天雲淨之中,垂落一道巨大的金柱,精芒奪目,幾乎連天心的皓月,也被它壓了下去,黝然無光,那白髮女巫的身子,卻是倏然暴長,身高十丈,活像一尊開路神也似,一步一步的踏著金虹,帶著滿身光圈彩暈,冉冉地向天上升去,晃眼之間,已經深入雲端不見,接著耳邊波的一響,一連串清脆的響聲過去,那道經天垂直的金虹,突然爆炸開來,變了滿天金光花雨,一閃一亮之間,倏然熄滅,頃刻之間,又回復了萬籟俱寂,月華明淨的境界,這一幕踏虹升天的奇景,把阿澤登旺國王看得呆了! (廓爾額國王剛才所見的,並非真景,全是幻像,不過是著了女巫的精神功克制,思維混亂,所以飛出幻景而已。) 國王站在六角亭的亭欄旁邊,如癡如醉,呆若木雞,過了好久,方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神智清醒過來,哈延在旁邊說道:「大王,神巫已經回到天庭去啦!還是返到寢宮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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