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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原來這兩個清兵的死相,十分奇特,腦門正中整整嵌了五個血洞,腦邊模糊,五洞位置齊一,分明是人手五指抓成的,史存明猛然想起,賀蘭明珠的侍女蝶兒,今天晚上不是受到同樣的創傷嗎?所不同的,蝶兒被他抓中肩膊,清兵卻是插中腦門要害罷了!想來還是那施用辣手的人,臨時變了主意,手下留情,不然的話,今天晚上的蝶兒,恐怕也跟這兩個清兵一樣名登鬼錄了!智禪上人看見史存明眼光發呆,詫異問道:「徒弟!你在來路谷口,遇見了什麼怪事!」

  史存明抬起頭來,向范金駒范金驥兄弟問道:「師弟!

  你們不是押解兩名清兵返人白熊穀的嗎?,怎的這兩個韃子一下變成這個樣子呢?」

  范金駒猶有餘悸的說道:「明師兄,這件事說起來真個不令人信,咱們兄弟捉了兩名清兵之後,跟你分手,取道回穀,距離谷口半裡左右,我二弟突然內急起來,要到附近草地方便,叫我看守著兩名韃子,暫待須臾。

  「哪知道二弟走開不久,忽然聽見腦後嘿的一聲冷笑,我急忙回頭向後看時,只覺眼前一花,一條怪鳥也似的黑衣人影掠過我的頭頂,耳邊聽見地上兩聲慘號,原來躺在地上兩個韃子,各自中了那黑衣怪人一抓,慘叫半聲,便自送了性命!我疾忙抽出佩刀來,正要向前砍去,那黑衣怪人陡的長起身回過來面……」

  史存明接口說道:「一張披頭散髮,爛糟糟的醜臉!」

  范金駒愕然道:「明師兄,你你你,你難道也看見了嗎?」

  史存明知道失言,只好說道:「我的事慢一步說吧!你再接著說便了!」

  范金駒頓了一頓,方才說道:「原來是一個醜陋無比的黑衣老婦人,她的面孔像被火燒傷過的樣子,那副鬼怪似的臉面,把我嚇了一跳,她由清兵的屍身上,抽起血淋淋的十隻手指,我見千辛萬苦捉回來兩個韃子,竟被這老怪物抓殺了,不禁心頭火起,一聲斷喝,用了個橫中斬之式,揮刀砍去,哪知刀鋒才展,這醜婆子一聲怪嘯,出手如電,抓住了我的刀背,用力一抽,老怪物真稱得起力大無窮,我的虎口當堂掙破,單刀吃他劈手奪了過去,我恐怕她奪了兵刃,趁勢進招,馬上使出燕青拳身法來,倒身向地一滾,那怪婆子卻不殺害我,哈哈兩聲乾笑,把我的刀用力一拗,叮噹,折成兩段,擲向地上,就在這時候二弟已經趕回來了!

  怪婆子看見來了人,立即把身一縱,破空掠起三四丈高,就像一頭飛鳥似的,在空中盤旋了一匝,落下地來,飛也似的走了,二弟立即用家傳的棗核鋼鏢打她,一連發了三鏢,一支也沒有打中,怪婆子便自失了影跡,我們兄弟看見她那分輕功和狠辣的身手,知道追趕不上,只好帶著這兩個死屍回穀了!」

  史存明十分疑惑,這怪婆子看來不是清兵營裡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同道,她分明在抓殺了清兵之後,再奔到賀蘭明珠的帳篷裡來,抓傷蝶兒,照這樣的看法,她是自己的敵人?還是自己的同道呢?他正在這樣想,范金駒已經問道:「明師兄,你剛才在谷口是不是遇著那醜怪婆子?跟她交手,是與不是?」

  少年壯士不禁面上一紅,說道:「不是,我跟你們兄弟分手之後,打算刺探福康安的大營,多少取得清兵的情報回來,哪知走不到三四裡路,來到一座土丘之下,便著了人家的戲弄,接二連三,鬧了個暈頭暈腦,我連忙拔出寶劍來,戲弄我的人現身出來,原來是個醜老婆子,模樣就跟范師弟所見的一模一樣,她還向我說了幾句話。」

  智禪上人厲聲問道:「她說的是什麼話?」

  史存明是個渾金亞玉的少年,不會說謊,這次當著師傅面前撒謊,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因為自己去了兩個更次,大半時間在賀蘭明珠的帳篷裡,偎香倚玉,哪裡好意思說出來呢?只有信口開河,哪知道信口開河的結果,幾乎露出破綻來了!好在史存明的為人也很機警,立即說道:「哦!那醜怪老婆子她說仰慕范家父子三傑的英名,這幾天內必定到白熊穀討教!」

  范公達愕然道:「醜陋的老婆子,被火燒傷了的面孔,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一個人,更沒有這樣一個仇家呀!」

  話未說完,外面氣急敗壞的跑進幾個盜黨來,連聲叫道:「老山主,怪事怪事!發生了一件怪事!」

  范公達出其不意,吃了一驚,問道:「什麼怪事?這樣大驚小怪?」

  那幾個全是在山南一帶擔任看守的弟兄,說道:「咱們白熊穀的南面,不是有一片斷崖嗎?這斷崖是光禿禿的灰石,寸草不生,我們四個兄弟在那裡輪留守夜,剛才換班時候,忽然聽見崖上響起一陣哈哈怪笑,好像鬼哭,令人肌膚起栗,我們立即跑過去看,原來這片斷崖上不知哪個時候,被人在石上留上幾個大字!」

  這幾個守望兄弟還要說下去,范公達突然伸手一抄,綽起擱在坑邊的木架,喝道:「什麼大字?立即帶我去看!」

  范金駒慌忙說道:「爹爹,你等一等,我叫他們準備山兜!」

  原來范公達平常出入,都用山兜代步,老英雄今回動了真氣,喝道:「不用山兜,難道我不能夠行走不成?」

  他說著把木架向肋下一插,木架劃動,腳不點地的向外走,智禪一行也跟出去,那幾個進來報告的弟兄,只好躬為前導,一直來到白熊穀南面的峭壁下,這裡已經圍著十多個人,點著七八支松枝火把,個個抬頭向上看,范公達雖然用木架支身,行動卻是飛快,頃刻之間,已經越出各人前頭,只見離地兩丈多高的山壁上,縱橫交錯的劃了一十六個大字,每個字縱橫二尺見方,這一十六個字竟是:「三日之後,退出本穀,倘有抗命,人人喪生。」

  字劃蒼勁,每個字凹入山壁一寸多深,好像刀削腐木一般,智禪上人和范公達不由得愣住了!因為這人能夠輕身提氣,附在幾丈高的峭壁上揮手刻字,別的不說,單是這分輕功,已經是了不起,何況還要抓裂山石來劃字呢?這種本領更不是一指禪,金剛指,或者大力鷹爪手可以辦得到!

  史存明心中明白一定是怪老婆子所留,范公達看完了字,憤怒已極,他把木架向山石上一敲,叮噹兩聲,山石居然被他敲了一個凹洞,碎石四濺,老英雄厲聲說道:「豈有此理!這老賊妖婦究竟是什麼人?怎的要我們三天之內,把白熊穀相讓給她,駒兒,驥兒!下令全谷兄弟戒備,如果這老賊妖婦到來,咱們父子三人,和她決一死戰!」

  智禪上人看見師弟連聲音也顫抖,勸道:「老弟不用生氣,凡事要持之以鎮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咱們回去慢慢再打算吧!」

  范金駒范金驥急忙上前扶著老父,一同返回屋裡不提。

  這一次范公達為了要明白清軍動向,派人到谷外去刺探敵情,哪知道卻招惹了這一個魔娘到谷裡來,換句話說,白熊穀當前最大的敵人,並不是駐紮在谷口附近的滿清大軍,而是那神出鬼沒的醜老婆子了!范公達十分生氣,智禪上人卻把史存明和孟絲倫喚過一邊,說道:「我們這次到白熊穀來,起先不過想為孟賢侄女找一個安身的地方,哪知道天下事情偏偏這樣湊巧,谷主竟是孟姑娘的舅父,又是我的師弟,大家變成了一家親,現在范家父子遇了厄難,我們決不能夠袖手不管,索性就在這裡住下來,住過三天,幫忙范家父子應付一切便了!」

  孟絲倫不假思索的答應,史存明卻是心中明白,他知道怪婆子的本領,迅辣異常,照自己的推測,對方和天池三老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換句話,決不是自己眼前這幾個人的武藝可以抵敵,不過事到頭來,也只好硬著頭皮,做到哪裡,算到哪裡了!

  光陰迅速,有話便長,沒話便短,過了三天,在這三日裡面,谷口外的滿清大軍並沒有移動,他們並沒有到白熊穀來,清兵仿佛不知道白熊穀住了人,在天山下駐紮,想來是等候西藏方面的消息,暫時不向南疆開進,在第四天清早,范公達父子剛才起床,還未洗漱,忽然聽見谷口那邊,傳來了一陣竹梆的聲音,范金駒大吃一驚,叫道:「不好!一定是那老妖婦殺進來了!」

  范公達鬚眉俱豎,熱血沸騰,厲聲喊道:「來人!」

  話未說完,外面接連跑進十多人來,異口同聲叫道:「老山主,一個爛臉的老妖婦殺進來了,沖入谷口,見人便抓,把守谷口的弟兄,已經被她殺傷幾十人啦!」

  范公達氣得三屍暴跳,五內生煙,向兩個兒子喝道:「老怪物居然來搶奪白熊穀了,快帶我去抵敵!」

  范金驥道:「爹爹,我叫他們抬山兜來!」

  范公達暴跳如雷的說道:「還等什麼山兜?你們不會背爹爹去嗎?沒用飯桶!」

  范金駒恍然大悟,就在坑上把老父一背,范金驟拔下父親用的七星寶刀,父子三人帶領著十多名頭目,一窩蜂般向谷口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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