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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范公達刀掌兼施,使出峨嵋絕技,連殺五名捕快,呼吸緊促,全身大汗淋漓,臘月寒天的冷氣襲來,不由打了幾個寒噤,耿玉航連進幾鞭,范公達精疲力盡,招招退後,退到馬車旁邊,耿玉航一鞭猛掃,叫了聲:「著!」

  他滿心以為范公達退無可退,自己這一鞭攔腰猛掃,必定把他打個筋斷骨折,倒在地上!

  哪知道范公達陡的一縱身,用個「燕子穿簾」的身法,跳上車篷,耿玉航一鞭打在車輪上,把輪木打斷了!可是自己也震得手臂發麻,范公達一聲大吼。由馬車篷頂上一躍而下,嗖嗖兩刀,接連使出「孔雀開屏」,「金雞刷翎」兩下絕招,耿玉航出其不意,右肩被刀尖一刮,當堂劃破了一道四、五寸長的創口,火辣辣地,耿玉航負痛之下,一鞭抽去,范公達騰身一掠,越過他的頭頂,反而把耿玉航截在馬車旁邊,刷刷刷一連三刀,耿玉航看見范公達形如瘋癇,眼放異光,不禁大驚,高聲叫道:「姓範的,我們不管怎樣,也是同門一脈,今日我攔途截你,完全是為了上頭的公事,你把幾個捕快殺死,也就夠了,何必苦拼下去,鬧個兩個俱傷!」

  范公達全不理睬,子午連環刀疾如飛雲掣電,一刀快似一刀。

  耿玉航咬牙切齒,左封右拆,擋了七八刀,范公達猛地一刀,劃開鞭影,「金盤獻鯉」,刀尖外吐,唰的一遞,直紮耿玉航的胸膛,耿玉航招架躲閃,俱已無及,叫道:「休也!」

  雙眼一閉,就要等死,哪知道耳朵裡聽見叮噹一響,寶刀落地接著哎喲一聲,耿玉航睜眼一看,只見范公達完全變了面色,身子篩糠似的直抖,現出極端痛苦的神情,耿玉航暗暗納罕,兀自不敢妄動,過了半晌,范公達顫抖更甚,膝蓋漸漸的向下彎,眼看就要倒地,耿玉航喜出望外,一掌劈去,范公達竟然全無抵抗,撲通一跤,跌倒在地!

  原來范公達早年在峨嵋練技的時候,在金光頂雪地之中,鍛煉內功,受了寒氣侵蝕,得了一個怪病,這怪病就是突如其來的痙攣症,這症候又名叫抽筋,每逢冷天便自發作,後來他的武功日漸精湛,怪症也不大發作了,頂多在酷寒的天氣,發作一回,可是今天棄家遠走,冒雪賓士,遇著鷹犬阻路,苦戰半日,精疲力盡,滿身大汗之後,邪寒乘機襲體,在跟敵人生死劇戰的關頭,怪病突然發作,范公達雖然一身絕世武學,也是無能為力,被耿玉航反手一掌,打跌地上,半下不能動彈!

  耿玉航呵呵狂笑,他輪起金龍鞭來,拍拍兩聲,把范公達兩腿迎面骨(即小腿的脛骨)打斷了!

  范公達疼得滿地亂滾,耿玉航更加得意,手指著范公達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我特地到臨邛縣找你,無非是指點你正途出身,效力朝廷,取得功名富貴,你們父子卻串通起來羞辱我?哼哼!姓范的,任你肋生兩翼,也不能夠逃出我的羅網,你的威風到哪裡去了?」

  耿玉航還要罵下去,冷不防范公達嘴已一張,呸一聲,噴出一口濃痰,射在耿玉航的右面頰上,當堂滿面開花!耿玉航出其不意,受了唾面之辱,不禁勃然大怒,破口罵道:「該死的老匹夫,取你狗命!」

  把金龍鞭一抖,就要兜頭劈落。

  哪知道耿玉航正在要行兇殺人的時候,背後有人一聲冷笑道:「好呀!乾坤浩蕩,宇內升平,官驛大路旁邊,居然也有人攔路殺人呢!」

  耿玉航出其不意,吃了一驚,連忙回過頭來,原來自己背後,不知哪個時候,來了一個眉青目朗,面黃肌瘦的書生,這書生仿佛帶著病容的樣子,可是一雙眼睛,奕奕有神,在臘月大冷的天氣,他只穿了一件青布夾袍,破而且舊,手裡還搖著一把白紙摺扇,耿玉航見這書生面貌不揚,哪裡把他放在眼裡,怒聲喝道:「混帳!你是哪裡來的書呆子,膽敢來管你爺爺的閑賬,你爺爺是征西大將軍兆惠帳前帶刀衛士,這老傢伙是前明叛逆的遺孽,你是過路的人,也來多嘴,我來問你一句,你要不要活命!」

  這書生全然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原來你是兆惠大將軍的親信衛士,怪不得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殺人于通衙大道了,苛政猛如虎,殆乎矣哉!」

  他居然掉起書包來,耿玉航勃然大怒,更不打話,把金龍鞭一抖,嘩啷一響,向那書生大腿掃去!

  他以為這癆病鬼也似的窮酸書呆子,那有什麼本領,自己只要一鞭將他掃倒,叫他嘗嘗厲害,然後痛駡一頓,把他放去,誰知道書生見金龍鞭掃來,不慌不忙,左手捧著摺扇,右手向外一抄,竟把鞭梢抓個正著,耿玉航出其不意,嚇一大跳!急忙把鞭用力往回一奪,書生生卻舒開左手二指來,向鞭身上一夾,叮噹,耿玉航的金龍鞭,吃他二指一夾,當堂斷了尺多長的一截!

  耿王航不禁大驚!他估不到這疾病鬼書生,居然有金剛指絕技,一下剪斷了自己的金龍鞭,照這樣的看來,他的本領至少比范公達還要強上十倍!不過就這般的知難而退,未免下不了臺,耿玉航陡的生出惡念來,叫道:「反賊!」

  右手把金龍鞭一揚,使個「迅雷貫頂」,迎頭擊了下來,左手向外一抖,嗤嗤嗤,飛出三支白虎釘,這白虎釘形如棗核,是精鋼打造的一隻三腿人立的白虎,核尖淬了劇毒,見血封喉,厲害無比,他這下暗明兼施,無非是知道本領不及對方,務求一逞,書生卻是從容自若,金龍鞭迎頭打落,他連眼睛也不瞧一下,霍地展開摺扇,扇面竟是趙松雪畫的真跡八俊飲池畫,向上一揮,一股強烈扇風,竟把折斷了一段的金龍鞭,直蕩開去,接著是白虎釘飛來,書生揮扇一撥,呼呼呼,三枝白虎釘倒飛回去,一支穿中耿玉航的纓帽,一支穿破他的袍袖,還有一支擦過額角,幾乎打瞎眼睛!

  耿玉航嚇得魂飛魄散,對方有這樣淵深的本領,自己哪裡還能夠跟他交手,趁忙把金龍鞭一收,跳出圈外,飛也似的逃跑去了,書生哈哈大笑!

  他得意地笑了一陣,走到范公達的身邊,叫道:「朋友,你怎樣了,能夠掙扎起身嗎?」

  范公達知道來了救星,立即要掙扎起來,哪知他身體才一挪動,雙腿痛徹心脾,哎喲一聲,又再躺在地上,啞著嗓音叫道:「老前輩?我我我,我不行了,我那兩個兒子……」

  書生笑道:「什麼老前輩老後輩,你兩個兒子,是不是濃眉毛、大眼睛、膚色黝黑,十五六歲左右呢!我在來路上看見官兵押著兩個這樣的少年,直向縣城走去!」

  范公達估不到自己拼了老命,苦鬥鷹犬,自己兩個兒子結局還落在清兵手裡,不禁肝膽俱裂,叫了一聲:「兒呀!」

  便自暈了過去!

  范公達這一暈倒,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方才悠悠蘇醒過來,他一醒來之後,睜開眼睛一望,原來自己不知哪個時候,身在一間高大的瓦房裡,還躺在一個暖烘烘的熱炕上,炕邊還站著兩個人,那瘩病鬼書生就坐在對面一張太師椅上,手搖摺扇,甚是雍容,范公達覺得十分詫異,正要開口,那書生站起來,柔聲說道:「你的兩腳腔骨完全斷了,決不是短期之內,可以復原,靜心休養幾天吧!過了幾天再說!」

  范公達向那書生拱手道:「范某多蒙拯救,可謂生死人而肉白骨,不知老前輩是怎樣稱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呢?」

  書生哂然微笑,便把一切說了,原來這書生名叫病秀才奚天立,是四川境內的奇俠,他學的本領技宗武當,尤其是輕功方面,已經有了爐火純青造詣,奚天立不但是一位奇俠,還是四川境內有名的袍哥首領之一,什麼叫「袍哥」呢!

  原來「袍哥」是四川境內一種秘密的幫會,遍佈城鄉各地,以及一般水陸碼頭,「袍哥」本來是反清複明的秘密組織,可是年日一久,漸漸的變了質,成為江湖幫會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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