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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第二十八章 匿跡避仇 俠士隱荒穀

  十幾天後,北天山阿特朗瑪峰上,現出三個人來,不用說是智禪上人和吏存明盂絲倫了!老禪師看見了闊別經年的故居,仍然無恙,心裡十分感慨!他回想兩年以前,清將兆惠率領大軍人寇回疆,自己熱血沸騰,下山助戰,殺過不少清兵,打過幾回勝仗,但是曾幾何時,大小和卓木兵敗國亡,回疆抗清大業也告煙消雲散!只有悠悠青山,依然無恙,靄靄白雲,一如往昔罷了!

  智禪上人略為收拾了自己居住的兩間石屋,背著金弓郡主。把史存明喚到自己面前,正色說道:「你和孟絲倫經歷過這場患難,已結同心,情投意合,今後要結成夫婦,是與不是?」

  史存明面上一紅,低下了頭,不敢回答師傅的話,智禪上人正色說道:「徒弟,男大當婚,你又不是落髮受戒,皈依佛門,為師也很願意看見你和金弓郡主共偕眷屬,得成連理,可是你還有兩件事未曾完成,第一件是你對本門的雷電披風劍,不過學成了三十路,還有七十八路未學,你一天不把這套劍學全,還不能夠承受我的衣缽,雷電披風劍的運用,全是一口陽剛之勁,如果你早年娶妻,破了童身,這套劍便練不成了,還有第二件天池三怪贈給你的離火劍和圖譜,你竟然失落了,雖然是伊麗娜帶走,與你無關,可是這把劍和圖譜,如果落在左道旁門的手裡,日後必定成為江湖大害,你不管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寶劍和圖譜找回,如果你有了家室之後,又怎能夠做到這兩件事呢?所以為師……」

  史存明斷然道:「你老人家的意思,弟子已明白了,師傅是要弟子完成這兩件事,方才娶妻,是與不是?」

  智禪上人點點頭道:「對了!我打算把你娶妻的事,押後三年,有這三年裡面,你先把雷電披風劍練成了,把伊麗娜帶走的寶劍和圖譜找回,方才跟孟絲倫結合,就算圖譜找不回來,你把本門的雷電劍練好,娶妻也不妨事了,可明白嗎?」

  史存明唯唯應諾,可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師傅,在這三年裡面,我們把金弓郡主安置在哪裡!」

  史存明這幾句話,果然把智禪上人問住了,照道理說,孟絲倫未嘗不可以跟隨自己師徒居住在阿特朗瑪峰,不過人非草木,如果讓這兩個青年男女長日相對,又不能夠馬上結合,這是相當難堪的事,就算他們在自己監視下,戰戰兢兢,以禮自守,春花秋月,人孰無情,過份抑制情感,反而對於練武有極大害處,可是大小卓木已經敗亡,孟絲倫也無家可歸,她不住在天山,又住到哪裡去呢?智禪上人沉吟半晌,好生難以委決。

  史存明忽然說道:「師傅,弟子這裡有一個方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

  智禪上人問道:「什麼方法,你說!」

  史存明道:「天山下面的白熊穀,土地肥美,溫暖如春,從前伊麗娜就是跟著族人在這裡居住,現在雖然經過兵變,諒來還有族人在那裡居住,弟子明天下山去,看看白熊穀的情形,如果舊時的族人還在,金弓郡主的安置,便不成問題了,師傅大可以叫她住在白熊穀裡!」

  智禪上人本來想把金弓郡主安置到飛龍師大故居的章圖克梭峰去,可是那一帶地方過寒,罡風凜冽,距離阿特朗瑪峰太遠了,孟絲倫一個孤身少女,怎可以居住呢,他聽見史存明這樣一說,不禁大喜說道:「好主意!存明,你明天到白熊穀去吧!」

  當天晚上,孟絲倫就在智禪上人的石屋裡,跟他們兩師徒分房而臥,到第二天早上,史存明清晨起來,離開了阿特朗瑪蜂,直奔向自熊谷,少年壯士對白熊谷這條路可說輕車熟路,幾乎閉著眼睛也可以走到,史存明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不到半個時辰,已經跑到白熊谷口,可是他走睛向穀裡一望,不由嚇了一跳!

  原來白熊穀的入口陡壁峭崖上,豎立了兩行整齊的木柵,木柵裡面隱隱現出旗幟,史存明不禁十分詫異,難道清兵定了回疆之後,為了鎮壓南疆各旗牧民起見,在天山下麵設了伏兵嗎?少年壯士不禁大夫所望,正要折回,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既然橫豎來到,何不索性潛身進去,刺探一個底細。

  史存明對白熊穀的地勢十分熟悉,他知道谷口勢如建匝,對方在上面建了木柵,必定設下了監視哨,萬難混入,少年壯士靈機觸動,一溜煙奔向穀後,白熊穀的山后是一道峭壁,上面長滿了一種雪松樹,這種雪松又名叫喜馬拉雅山松,高度僅得數尺,蟠枝低生,厥若磨盤,可是枝葉十分堅韌,史存明知道憑著自己的輕功,攀著松樹,由峭壁上蛇行溜下來,准可以到達白熊谷内,他跑了七八裡路,果然到了穀後峭壁,這裡沒有木柵碉堡,也沒有設置監視哨,史存明手腳並用,爬到峭壁頂上,俯瞰全谷,原來駐屯在白熊穀裡面的,不是清兵,卻是一夥強人,把白熊穀占了,當做山寨!

  史存明怎樣知道白熊穀做了山寨呢?他看見谷中原有維族人居住的房屋,統統拆平,另外一片空地,卻架搭了幾百間土房子,正中豎著一支刁鬥木旗杆,木旗上掛著一面長約二丈的杏黃旗,迎風招展,旗中赫然寫了「替天行道」四個鬥大的黑字,這不是山寨強入的格局嗎、史存明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

  一別經年,白熊谷做了強盜巢,桑達那一族人,究竟到哪裡去了?」

  他哪裡知道兆惠大軍攻破天山防線的時候,清兵向山下的牧民大肆殺掠,桑達這一族人被清兵殺死了一大半,剩下少數僥倖逃出清軍刀斧的族人,已經逃入南疆去了!白熊穀荒蕪一片,在三個月之前,方才給一夥強人佔據了當做山寨,那時候智禪上人師徒還在北京城,當然不知道白熊穀已經有了變化!

  少年壯士不禁為之頹然,白熊谷成了盜寨,自己安置金弓郡主的計策,頓時成為泡影!史存明忽然想起一個念頭,橫豎爬到峭壁頂了,一不做二不休,爬行下去,看看占山為王的盜魁,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史存明想到這裡,更不猶豫,把斷虹劍綁在背後,手足並用的由峭壁爬落,頃刻之間,已經穿過松海,這幾千株雪松,不但成了史存明絕好的掩蔽,還變成天然的階梯,史存明使出峨嵋飛蝗步的身法,穿行松樹枝幹之間,只見半山上一條綠線,微微晃動,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已經來到峭壁之下!

  這時候還是午牌時分,晴天麗日,史存明就有天大的本領,也不能夠入谷內刺探,史存明只好耐著性子,等候天色入黑,夜幕籠罩之後,方才展開刺探動作不提。

  有話便長,沒話便短,史存明躲在暗處,眼看空地上人影來去,好不容易才挨到黃昏日落,炊煙四起,又再過了一陣,夕陽西下,夜色籠罩,一鉤新月由天山東面升上來,史存明估計谷中賊黨,正是用晚膳的時候,自己可以展開行動了,他便由峭壁下蛇行鶴伏,爬行出來,穿過一片平地,迫近一間瓦屋旁邊,閃身暗處向裡面窺探,果然不出所料,屋裡燈火通明,五六個壯漢正在那裡吃著抓羊肉和鍋盔,(新疆口外最普通的食品)有兩個還喝著酒,史存明知道這幾個壯漢就是寨中賊人了,這幾個賊党居然還是漢人,他不禁感到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因為新疆口外,漢人很少,除了駐守邊疆的戌卒之外,就是一些駱駝商隊,來往跑單幫做生意,漢人在口外淪為盜賊的,卻很少見!史存明心中狐疑,他一連窺探了幾間屋子,屋裡的盜党全是漢人,聽他們的說話,全是秦隴甘涼一帶口音,可見這班賊人是來自玉門關口內的,他們怎的會迢迢千里,成群結隊的遷徙到天山來呢?史存明一時之間,也猜不透,他只好躍登屋頂,跳高竄矮,直向插著四方刁鬥木旗杆、掛著「替天行道」杏黃旗的屋子奔了過去!

  這裡是一列高大的瓦房子,總共五間,堂門開敞,看情形像賊酋居住的地方,史存明不敢造次,投下兩塊問路石子,不見屋中人有什麼反應,方才壯著膽於,一個「燕子飛雲縱」的身法,翻上正中一間瓦房的簷頭,掛落身子,向裡張望,不看時猶自可,一望之下,不由咄咄呼怪!

  原來屋子裡面是一座大廳,廳中擺設幾張幾案,東面的牆壁下,放了一張竹床,床上坐著一個鬚髮花白的老頭子,這老頭子年紀約莫五十多歲,面孔黃瘦,似乎帶著病容,他盤跌雙腿坐著,竹床旁邊卻放了一對支持兩肋的木杖,史存明心裡明白,這老頭子原來是雙腳殘廢的破子,難道他就是這班賊党的首領嗎?如果是一個連走路也不便的肢子,怎可以做瓢把於?難道賊酋不是這老頭子,另有其人下成?史存明正在狐疑,廳外燈影晃處,走進兩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叫道:「爹爹,我們已經練完功課,可以休息了嗎?」

  那跋老頭說道:「這幾個月以來,你門的鐵砂掌功練成怎樣了,今天我的精神好一點,你們練給我看!」

  這兩個少年看來年才弱冠,猿臂蜂腰,英姿颯爽,面貌也大致相同,好像一對同胞兄弟,聽見跛老頭這樣一說,立即喜上眉梢,他們回身向廳走,須臾之間,搬了幾十塊青磚進來,史存明雖未曾練過鐵砂掌,可是也聽見自己師傅說過,如果鐵砂掌功夫到了上乘地步的,可以隔肉碎骨,就算是距離三尺之內,也可以震傷敵人的內腑,他暗想這兩個少年還要用青磚來試掌力,功候還嫩,看來不過是掌劈青磚這一類功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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