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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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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首杖來得速度之快,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根本不見山莫古有什麼動作,杖首的鳩喙已點至胸前,好在屈歸靈早已全神戒備,山莫古的攻勢快,他的反應也絲毫不慢,猛一吸腹弓腰,匹練似的光華起處,來至胸前的鳩首杖已被重重震開! 山莫古喝一聲「好」,腳步輕滑,杖身縱橫,便彷佛巨杵層疊,擂木翻滾,排山壓頂的覆罩下來,氣勢之淩厲,實在罕見! 屈歸靈領教過山莫古的手段,杖影才現,他人如飛鴻,又似一個有形無質、存活在兩度空間的幽靈,便那麼精確、又那麼其快之極的在杖風杵雨中穿回閃騰起來,於有限的隙縫裡,將身體做著各種不同的扭曲翻滾姿態,間或劍出如虹,照樣是有打有還! 掠陣觀戰的孟天複,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卻越看越氣、越看越驚,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屈歸靈的身手又有了進展,什麼情況之下,人的技藝會如長春藤,總是那麼不停不歇的攀生著?於是,他更加下定決心,要盡一切力量斬斷這根藤莖,否則,他知道,「海怪山魅」往後就別想再過安穩日子了! 心裡這麼尋思著,腳步已經開始向屈歸靈那邊移動,同時,孟天複一張原本紅油油的臉孔也極快的透出了肅煞的鐵青之色! 何如霞旁觀者清,睹狀之下,她雙劍倏橫,口中尖叱:「孟天複,孟老鬼,你也想和山莫古一樣的耍不要臉嗎?」 孟天複繼續迫上,邊不屑的道:「叫囂謾駡解決不了問題,死丫頭,更可悲的是你連叫囂謾駡的時間都不長久了!」 一直守護在何起濤那側的楊雪舫,此刻一個虎跳來到近前,他的「勾連槍」朝天豎起,人站得像是一座小山:「孟前輩,『丹心七志士』楊雪舫不揣淺薄,特來侍候!」 眯著眼打量楊雪舫,孟天複忍不住歎了口氣:「真正世道變了不是?什麼蝦兵蟹將、穿牆打洞的貨也都想上臺盤,就憑我這號人物,居然連番遇著些三流混子、九流雜碎,要不橫下心來痛宰幾個,叫我如何咽得下這口鳥氣?」 楊雪舫大聲道:「孟前輩,我不是三流混子、九流雜碎,我或者武功比不上你,但我和你一樣,都是江湖中人,而且,品格決不比你低下!」 孟天複臉然一沉,雙眸如火:「我不管你是誰,你只要和道一點——現在,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勾連槍」霍然平直,楊雪舫形態凜烈,毫不畏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前輩既有心成全,我好歹受教就是!」 孟天複氣得大喝一聲:「我操——」 一聲喝罵尚未休止,半空中人影倏映,冷芒閃飛,宛若凝電,快得難以言喻的指向楊雪舫,並同時傳來「黑摩韌」宮子鬱的聲音;「不煩前輩動手,我宮子鬱代勞了!」 楊雪舫橫槍勾翻,身形疾轉,宮子鬱淩空騰舞,劍勢矯卷如靈蛇飛鴻,接觸的一刹,楊雪舫已被逼退五步! 於是,何如霞悶聲不響,「鴛鴦劍」流爍苦夜空中殞星的曳尾,猝然刺向那半途殺出來的「黑摩韌」宮子鬱! 宮子鬱不愧是「昆侖」的好手,何如霞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並沒有使他慌亂,「九寸腸」指點之間,立時也將何如霞涵括入他的劍芒之內! 孟天複的臉上掠過一抹幾乎擠得出血來的微笑,又開始往屈歸靈與山莫古拼鬥的位置移動——他不想放走任何適於殲殺的機會! 在燈光的晃映中,一條人影忽然冒了出來,冒出來的角度,正好是孟天複前進過的後側方,也就是說,十分有利的一個出手方位。 孟天複停止動作,微微扭頭望過去,不待他開口,那人已笑吟吟的出了言語:「在下霍邦,忝掌『千帆幫』二當家之識,這邊廂先向孟前輩請安了。」 鼻孔裡發了一聲冷哼,孟天複端詳著霍邦,不由怒氣上升:「霍邦,你人往這裡一站,顯見是沖著我來的,怎麼著?想找我老頭子稱量稱量?」 拱拱手,霍邦的神色帶著三分謙虛、七分強硬,卻是亢勝於卑的道:「說到稱量前輩,那是言重了,在下擔待不起,不過呢,前輩若存心夾攻屈歸靈,在下卻認為有失公允,難以苟同,而留著在下置閑於此,不正好供前輩試手麼?」 孟天複目定定的注視著霍邦,驀地笑了起來,他連連點著頭道:「很好,霍邦,說得好,做得更好,看來,你們早把人手的配置安排妥了,無論獨打群毆,皆是步驟齊一的連環套,而你,必然是布在一定位置上準備對付我的一著棋,嗯?」 霍邦依然笑容不改,他躬了躬身,顯得從容不迫的道:「不敢,在下只是聊備下格,端候著替前輩散心喂招罷了。」 孟天複的白眉輕皺,若有所思,他本能的搓揉雙手,以一種頓悟的語氣道:「我想起來了,霍邦,你素有『摩雲擒龍手」之稱,亦是以掌上功夫見長,說起來我們也是走的同一路數,你大概想用你的掌功來測試一下我在這方面的造詣如何,是這樣麼?「 霍邦又拱拱手,言詞卻沒有一點與他拱手的動作相配合,硬得很:「在下何能,豈敢測試前輩的掌上神功?說穿了只是一個意思——恁情拼上一死,也要阻遏前輩的銳勢,不令前輩凶念得逞!」 孟天複雙掌緩緩提起,臉上殺機凝布,他的口唇翕張,僅吐出兩個字:「有種——」 「種」字的餘音猶在嫋繞不散,空氣間,像是突兀起了一聲爆炸,隨著震耳的音響,炸波推動翻湧,氣流激蕩,一陣接一陣的狂飆便卷向霍邦,不但聲勢驚人,那等罡猛的力道,尤其不易招架! 沒有錯,孟天複已運展了他一世修為的「大周天混元一氣掌」,而且還是全力運展,恨不能一發之下,就把霍邦震死當場! 霍邦並不僅是嘴硬而已,他也存著極度的戒惕,當空氣中的炸音才響,人已飛躍至三丈之高,隨著氣的的推動,幾次試探下落的適當空隙,但見身影浮沉上下,抖手十七掌已拋向孟天複! 狂聲大笑中,孟天複雙掌大開大蓋,縱橫交合,宛似能將天地攏於掌心之內,而勁氣回蕩,風嘯若泣,掌勢之雄渾恢宏,幾有令風雲變色之概! 霍邦當然不是孟天複的對手,他亦早就明白自己不是孟天複的對手,因此進退攻拒,完全採取遊鬥閃騰的方式,稍沾即走,隨打隨退,決不與孟天複正面交鋒,到底他也算一流的高手,雖不堪同孟天複相比擬,但要糾纏拖延、打閃擊戰,卻仍有其不可忽視的實力,是以一時之間,雙方竟然陷於膠著了。 燈火映照不到的地方,還有一個人悄然隱伏著,他不是別個,正是「丹心七志士」的首領,以剽悍勇猛著稱的「赤棍」潘光鬥,如今潘光鬥雙目炯然的注視著前面戰況的演變,他在等候著——等候在適當的時機裡應做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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