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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孟達說得不錯,這裡不是「樓」,那是一座圍上籬笆,上面搭起篷帳,占幅寬敞的茶館,只是籬笆大門上,掛著一塊「祥福茶樓」的招牌。

  三人下了坐騎,裡面夥計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堆下笑臉,哈腰道:

  「三位爺請裡面坐,牲口由小的來張羅!」

  三人進入茶館,就有一個跟「大幻仙」薑沖模樣相似的瘦老頭兒走近前來,彎彎腰,含笑道:

  「您三位喝什麼茶?」

  僧浩轉過臉道:

  「老掌櫃,替我們來壺『香片』!」

  老掌櫃把話吩咐下去,請三人坐下後,身子還是站在那裡,那張瘦瘦黃黃的臉上,堆下笑容道:

  「您三位看來不像是前面『浣花塘』鎮上的鄉親?」

  笑了笑,孟達接口道:

  「你一雙眼睛倒是真會看人,老掌櫃……」

  指了指僧浩,又指了指宗元甲:

  「我二人陪同我們公子,往湘中一帶收帳銀,途中經過這裡才下馬歇息的……」

  聽到「帳銀」兩字,老掌櫃兩顆黃豆大的眼珠連連眨動,那張又瘦又黃的臉上,擠出一縷笑容,順著對方的口氣,道:

  「是啊,年輕人出來外面,可以添加一些閱歷、見聞,開開眼界……」

  坐茶館就是打發時間,談的話也是隨口而出……孟達問道:

  「掌櫃的,你老貴姓哪?」

  掌櫃的一哈腰,道:

  「不敢,小老兒叫『廖七』……」

  一副親信隨從的口氣,僧浩接口道:

  「我們公子樣樣都是上選之材,就是愛好吃喝玩樂……玩起來,就把正經事丟得老遠了……」

  宗元甲看著這兩個「金戈雙衛」貼身護衛一吹一搭,他臉上帶著一縷笑意,並不開腔。

  這時店夥提了一壺茶,左手手指上夾著三隻茶杯過來……老掌櫃廖七急忙一手接過……

  熟練的把空杯放到三人面前,壺嘴對準杯子,倒下三杯茶,把茶壺放到桌上……

  指了指對面那座巍峨巨宅,老掌櫃廖七向僧浩、孟達兩人道:

  「你們公子愛吃喝玩樂,那裡倒是個很好去處……」

  隨著老掌櫃廖七手指方向看去,孟達臉上一副迷惑不解之色,問道,

  「那裡是什麼地方?」

  詭秘的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福海飯店』……」

  宗元甲接口道:

  「我們沿途上來,每天是茶館酒樓座上客,這『福海飯店』做出的菜,不見得會比城裡的好到哪裡……再說,現在也不是吃喝的辰光……」

  嘻嘻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公子,這家『福海飯店』可不像縣城、鎮集那些菜館酒樓,裡面名堂多呢……」

  話到這裡,用手做了個手勢,又道:

  「要玩這玩意兒,『福海飯店』就有!」

  現在這位「嘯天盟」盟主「赤瞵」宗元甲,看起來不像是睥睨江湖,稱雄武林的風雲人物——反而像是富家公子哥兒,紈絝弟子。

  看到老掌櫃廖七做出的手勢,宗元甲馬上會意過來,笑了笑,道:

  「那家飯店裡可以賭錢?」

  廖七點點頭,道:

  「不錯,公子,那家飯店裡吃喝不必付錢……除了碰碰運氣的『賭』外,還有很多好玩的名堂……」

  這一聽,這位「赤麟」宗元甲活像一個吃喝玩樂的「敗家子」,笑了起來——卻又帶幾分懷疑的道:

  「掌櫃的,那家『福海飯店』吃喝不用付錢,真有這回事?!」

  眯眯眼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公子,小老兒陪同您三位進『福海飯店』一看,不就知道啦!」

  宗元甲站起身,朝桌上扔下一塊碎銀,含笑道:

  「老掌櫃,你就陪我等三人,去那家飯店見識見識!」

  哈腰一禮,掌櫃的廖七道:

  「是的,公子,小老兒這就陪您三位前去!」

  宗元甲走出茶館,朝對面這座巍峨巨宅看去,不期然中兩條劍眉微微一皺……

  這座巍峨巨宅看來有點古怪,說它是飯館酒店,怎麼看也不像——飯館酒店,哪有閉上大門做買賣的?

  廖七走在前面,轉過臉一笑,道:

  「公子,小老兒跟大門上幾個哥兒招呼一聲,不能怠慢了您三位客人,進大門後,就煩您三位自己去找好玩的去處了!」

  聽到這話,宗元甲想到「浣花塘」鎮街「順來酒店」,「蓮花手」鄒青所說的話來——

  這家茶館掌櫃看來像是一番好意,其實是替這家賭場「拉客」。

  笑了笑,孟達道:

  「麻煩你了,掌櫃的!」

  廖七來到緊閉的巨宅大門前,輕輕扣了幾下門環,大門上開了一口尺來見方的「洞門」,露出一張濃眉巨目的面孔。

  廖七指了指銜尾進來的宗元甲等三人,向「洞門」裡漢子微微一點頭。

  這扇緊閉的巨宅大門,一陣「軋軋軋」聲中,張了開來……廖七向三人哈腰一禮,道:

  「您三位去裡面玩個痛快,小老兒不陪了!」

  宗元甲含笑微微一點頭……三人進來裡面,後面那扇大門又「軋軋軋」聲中關上了。

  敢情這家取名「福海飯店」的賭場,對這方圓數百里地面上,愛好「碰碰運氣」的人來說,並不算陌生的。

  雖然大門戒備森嚴,那只是防患意外的變故,如果是老馬識途的「老客人」,或是由廖七這類的「皮條客」陪同來的,依然通行無阻。

  來這賭場的「老客人」,要直到精枯血竭,就像到了佟倫投環自盡的境地,才會消失了這「老客人」的資格。

  三人走過一條有三四丈長的走廊,盡頭又有一扇閉上的門,這扇門沒有人把守,輕輕一推,就推了開來。

  進入這扇門後,雖然外面是大白天,裡面卻還是亮著輝煌的燈火……

  人聲喧嚷,汗臭,脂粉香,鶯聲燕語,雜著呼盧喝雉吆喝聲,這裡分列擺著各式各樣的賭具,牌九、單雙、骰子、押寶……只要是賭的玩意兒,都應有盡有,完全具備。

  每一項賭台形式不一,設備亦有異,但都有個主事,三名下手,另外加上幾個把台腳的漢子。

  這些「碰碰運氣」的客人中,有腦滿腸肥的大商賈,有油頭粉面的紈絝弟子,公子哥兒,有衣履鮮光卻舉止粗魯的暴發戶,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眼的江湖朋友……

  在這些人身邊,有的依偎著一個花枝招展,形態輕佻妖冶的女子,更有些是雌雄莫辨,扭捏作態,令人噁心的「人妖」穿梭其間……不錯,這家「福海飯店」除了「賭」外,更有「窯子」的調調兒。

  樓上還有特辟的房間,這裡幽雅清靜。有指定的人手招待——那是專供一般豪賭又不善喧囂的特殊客人所用的,當然,樓上也有更奢侈,更舒服的「消魂」享受……但到「福海飯店」樓上的客人,身份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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