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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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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鷹彭馬微微一笑,道:「不錯,但本盟此次進襲百角堡,乃為主要行動,其目的是將其全然瓦解殲滅,並非僅僅加以襲擊便罷,百角堡成名不易,自有其固本之道,冷環主以為如何?」 大漠屠手庫司又立身站起,激昂的道:「人活在世上,只有一條性命,吾等以血肉之軀,長虹之義,豁上這個臭皮囊不要,也得殺他片甲不留,雞犬難存!」 天狼冷剛也大聲道:「對,本座贊成庫環主之意,攻人之後,特准所屬屠堡一日!」 二人憤怒已極,言語中充滿了狠辣與血腥,室內的氣氛,也在刹那間動盪起來,爪環之主金髯客畢力亦怒聲道:「本座同意,只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而且還要連本帶利!」 這時,紫心雕仇浩看了各人一眼,低聲道:「各位且請稍安毋躁,保持冷靜,一切尚待盟主指示栽定。」 楚雲深深沉思了一會,遲緩的道:「各位如此待我,我已不能再說任何一句感激之言,但此事並非泛泛,自當詳盡研討,以免魯莽之下,遭到無謂損傷,須知吾等兵遠路遙,劫後恩仇之前程展望,全系於吾等一身!……」 楚雲說完話後,特地向狂鷹彭馬微微頷首,他早已聽得副盟主仇浩在暗裡相告:狂鷹彭馬之號乃為昔年無畏金雕武血難所親贈,斯時彭馬年適弱冠,但行事之間卻是悍不畏死,猛如蒼鷹,而性情之暴烈殘酷更是令人驚懼無已,但經過如許歲月的折磨,再加以無畏金雕的突然失蹤,使這位早日勇猛無雙的狂鷹,變成一個不喜多事的隱者一樣,持重而沉默多了,他往昔的性格,亦被深埋心底不易表露,故而他此時的力主穩重,並非絲毫懷有畏怯之意,而主要乃在一個宗旨:以精密計畫的行動配合,減少傷亡於最低限度,而得到最大的成功與收穫! 楚雲向他點頭的意思,即是安慰這位劫後恩仇中的元老,在籌畫對策中,可以儘量表明所思。 於是,氣氛轉為沉靜,在沉靜中過了兩個時辰,在各人的精細研討中,決定了猝襲百角堡的行動步驟。 楚雲這時以炯然的目光瞥視左右,冷沉的道:「吾等便作如此決定,今日各位充分休息,明日淩晨即時展開行動,整個環結必須配合無隙,不能稍有失誤,否則,因其中一節之癱瘓,便有影響整體之可能,各位是否尚有其他高見?」 每個人都深沉的思忖了一陣,然後,由各人的目光中,楚雲知道沒有問題了,他再度舉杯與各人飲盡,含笑行出室外。 第二天,當旭陽尚未升起,大地仍是一片迷蒙之際,數十乘黑色鐵騎,已自五福客棧馳出,晨風吹拂著每個人的黑色長衫,飄飄而起,更顯得人強馬壯,豪氣如雲! 周遭的景色,在馬匹的賓士下,急速的向後退去,緊密而清脆的馬蹄聲敲擊著地面,像是一陣陣緊密的驟雷,紫心雕仇浩縱騎跟在楚雲身後,宏聲一笑道:「盟主,在清晨的曙光下,更襯托出盟主神態問的煥發與沉毅呢?」 楚雲微微一笑,道:「不敢,本盟此次行動,但願能馬到成功!」 紫心雕仇浩輕輕撫摸一下坐騎,沉聲道:「本盟隨行各人,除了五名受傷較重的弟子及爪環屬下之古炎、司馬衛二人未到外,已是全部出動,劫後恩仇可謂精英盡集了。」 楚雲目光一側,低聲道:「副盟主,依在下觀測,三環一堂所屬之中,恐怕以那位劍鈴子龔寧的武功最為卓絕。」 紫心雕仇浩頷首道:「盟主好眼力,不錯,劍鈴子龔甯技藝之高,在本盟中可算一流人物,他與羽環庫環主情交莫逆,為庫環主第一臂助,所以此次羽環屬下,只有他一人隨行,不過,習性相染,這位劍鈴子在本盟中,也算得上冷面辣心呢!」 楚雲又望瞭望那位跟隨在身後不遠,面色黝黑,形態冷沉的劍鈴子,楚雲直覺的感到在這種時候這位劍鈴子更有一股超然的,令人震懾的氣質! 各騎在官道上奔行了三個時辰,已轉向一條崎嶇不平的黃土小路上,灰塵迷漫,揚天而起,眾人都拉起圍在頸下的一方黑中遮住口鼻,依舊馬不停蹄的急趕,而這時,一輪麗日,早已高懸半空了。 於是,行行複行行,除了在途中休息過頓飯時間外,數十乘鐵騎沒有一時一刻不是往前賓士的—— 陽光隨著蹄聲向西偏落,而各人的目的地也逐漸接近,自然,隨著目標的接近,每個人的警覺也緩緩提高,終於——楚雲右臂舉起,驟然住馬。 幾乎是一個動作,狂奔中的馬匹「唏哩哩」一陣長叫,齊齊停了下來,紫心雕仇浩抹了一把冷汗,道:「盟主,到了?」 楚雲面色有著強忍之後的激動,目光迷茫的凝注著眼前一片濃濃的山影,半晌,他低沉的道:「前面那片山影,就是奈何山!」 紫心雕啞然無語,稍停,他沉緩的道:「盟主,索債的時間到了,百角堡將灑滿鮮血。」 楚雲淒涼的點了點頭,沉聲道:「諭令各人,下馬暫息。」 說罷,他已飄然下馬,煞君子盛陽及快刀三郎季鎧緊隨左右,片刻間,所有的金雕豪士全已席地坐在路旁。 淩霄堂堂主狂鷹彭馬大步行至,低聲道:「盟主,依照原定計劃,一盞茶後,盟主便須率領兩大護衛,羽環庫環主及龔寧等四人潛入百角堡中。」 楚雲仰首向天道:「是的,你們可以堡外等候在下訊息,本盟的傳訊之物『鬼位矢』將會指出在下人內的方向。」 狂鷹彭馬輕輕答應,沉默了一會,他誠摯的道:「盟主,百角堡是個令盟主傷心的地方,尚請盟主多加節制,無庸過於悲戚,老夫雖然久已隱性,少沾血腥,但為了盟主心頭之恨,老夫會拼此一命,但能求盟主展顏為之一快!」 楚雲感激逾恒的拉住這位老堂主雙毛,默默未出一言。 在他心頭的感觸中,眼前的百角堡,除了曾有殺父之仇,傷身之恨外,而更奪去了他所深深摯愛的妻子,活生生拆散了他的家庭,而他妻子的變節不貞,在楚雲的心理上,是一個極大的負荷與汙瑕,因為即便是用他妻子的血來洗去他妻子的罪,也不能抹煞楚雲在心靈上的烙痕! 劫後恩仇中各人,都是至情至性的,他們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但他們都可以深切的明瞭自己這年輕盟主心中的痛楚,而這不是用任何方法可以予慰藉的,既成的事實,又有誰能挽回呢?因為這個原因,劫後恩仇上下各人,都有了一個偏激而殘酷的想法:為了減輕他們盟主的仇恨,在沒有心理上的方法安慰之下,只有用表面的實際行動:「血」來表示各人對盟主的誠摯與關注。 這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在斜陽的光輝下,閃耀著點點銀光,龍行虎步的走到楚雲身前。 楚雲注目一瞧,原來這人竟是哈察,他那一身軟甲上的銀釘,不知何時擦得又光又亮,襯著腳下那雙縷滿花紋的牛皮靴,有著另外一股子粗獷豪邁的意味。 哈察微微俯身,急惶的道:「主人,怎麼你進那破堡中不帶我去呢?我今天已完全準備好了,連主人上次賜給我的那把蛇刀也帶來了,我從來不用兵器的……」 楚雲一笑道:「哈察,我等摸進百角堡,主要是臥底內應,你的輕功不行,如何能夠去得?況且,我已叫你暫隨仇副盟主待命,真正的大場面是在攻人之後,並不在我們進去的這些人身上……」 紫心雕仇浩呵呵一笑道:「不錯,哈察,大子一場的機會多著呢,別心急,有你玩的就是了。」 狂鷹彭馬看了看天色,沉聲道:「盟主,時間到了。」 楚雲面色一肅,霍然站起,堅毅的道:「所有坐騎隱匿此處,吾等距百角堡約有十五裡左右,現在,除了派遣兩名弟子看守坐騎外,其餘各人一律展露外衫,現我劫後恩仇太陽標誌!」 於是,刹那間,數十個金黃色的縷繡太陽,出現在每個人的胸前,閃耀著絢麗的光輝,仿佛映射著每個人豪放的心胸! 楚雲沉喝一聲:「走!」 身形倏起,如一頭巨鳥般淩空飛起,數十條黑色人影相繼掠出,夕陽下連成一線,忽然而逝。 頓飯時光,奈何山已如一只灰黯的魔手般聳展於眾人眼前,山壁險徒峻峭,如刀斬斧劈,光滑的似是一面鏡子,在這險峻的山壁下,依著坡度起伏,有著一片黑壓壓的屋宇,外面有著綿延堅固的風火磚牆圍著這片屋宇,看起來更是氣勢懾人,不可一世,這就是百角堡! 高達兩丈的紅木巨門正大大的敞開著,門外挑著兩盞巨形的氣死風燈,八名勁裝配刀的彪形大漢,直挺挺的站於兩旁,在氣死風燈的暈黃光輝下,有著一股逼人的肅穆與威武。 在圍牆的陰影裡,尚有幢幢人影,往來巡視,喝問之聲彼起此落,防衛之森嚴可謂無懈可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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