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劫後恩仇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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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狐偃羅漢的罡烈掌風,亦如鐵錘般擊在正欲滾身逃避的紅戟絕魂身上。 一聲如狼曝般的嚎叫驟而響起,紅戟絕魂的身軀被那片淩厲的勁風,撞得連連翻出七尺之外,終又寂然不動。 狐偃羅漢掌勢發出之際,目光急回,已然看到那三溜白光險極的自楚雲身側擦過,而楚雲閃躲之法,卻又是如此神妙與不露痕跡。 這個久闖江湖,憨面辣心的獨腳巨盜,此刻不由目瞪口呆,驚異至極,不錯,這是他自出道以來,首次所見,最為精絕的閃避身法之一!沒有三十年以上的艱苦磨練,不克臻此境界,而楚雲,卻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狐偃羅漢震驚的望著楚雲發呆,他張大著嘴巴,甚至於忘記去探視地上的三名敵人,楚雲淡淡一笑,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千鈞一髮中,使出了在回魂島密洞內習練的奇功,雖然已儘量掩飾與假裝,卻依舊沒有逃過狐偃羅漢那一對尖銳的目光。 「兩條半人命,再加上日後纏連不盡的仇怨,這便是包攬閒事的代價,我說得對麼,老兄?」 楚雲緩緩的說完,又平靜的行至狐偃羅漢身前。 他的腳步聲細碎而輕悄,狐偃羅漢擦了一把汗水,有些喘息的道:「夥計,你到底是誰?」 楚雲故作訝然,道:「我是楚非呀,老兄,你受傷不重,怎會昏了頭不成?」 狐偃羅漢忽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鮮血淋漓的右手倏而抓向楚雲左肩。 有如一片自空中飄落的雪花,那麼輕靈,更似夜霧中的一個幽魂般那麼虛幻,在狐偃羅漢手掌尚未伸至楚雲肩頭一半的距離時,楚雲己不可捉摸的移到狐偃羅漢左側,速度之快,便好似他原來便站在那裡一樣。 於是,他一拍狐偃羅漢肩頭,笑道:「別生氣,老兄。」 狐偃羅漢一掌拍空,聞聲霍然回頭,楚雲已好端端的立於自己的身旁,神色之間真摯而誠懇。 狐偃羅漢全身一震,瞳孔大睜,良久,他才鎮定下來,苦笑著道:「夥計,假如你去演戲,准是天下第一塊奇材,俺姓嚴的自來遊戲人間,玩弄他人,卻料不到竟被你耍得團團亂轉,唉,想來想去,俺不如你,俺不如你。」 楚雲深刻的注視著狐偃羅漢,半晌,始徐緩的道:「老兄,我喜歡你的性格,為人,及一切,原諒我有我的苦衷,請相信我,你是我今生到目前為止,所最為投緣的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險詐與冷酷的人雖然太多,但是,你沒有,在情感的領域裡,我希望你與我能結成堅定不移的夥伴,直至永久,你願意麼,老兄?」 狐偃羅漢雙臂大張,不顧身上的創傷,和楚雲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激動的道:「夥計,你說得太對,俺想說的話,都被你說了,呵呵,天下雖大,難得知心,夥計啊,你知俺的心知得太多了,俺當了大半輩子強盜,心情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激奮過,好夥計,你真是俺的好夥計!」 楚雲深沉的一笑,道:「我會記得你這些話的,更會珍惜我們的情感,你也是,對麼?」 狐偃羅漢忽然雙臂一松,向楚雲兜頭一揖,笑道:「夥計,自昨夜至剛才,在暗裡出手幫助於俺的人,定然都是你了,這是救命大恩,不得不謝,俺老嚴這廂一禮。」 楚雲連忙閃至一旁,雙手急搖道:「罷了,只要彼此相交以誠,相系以心,又何必在乎這點效勞呢?老兄,千萬不要如此才好。」 狐偃羅漢長笑站起,一伸大拇指道:「好,俺老嚴記著便是,夥計,老實說,你這身功夫,可真嚇得死人,昨夜俺一見之下,還當是出了鬼呢,好好的,真俊,俊極了,昨夜康仰山那幾個老兒,做夢也不會想到有個武功強絕的高手在暗地裡給俺助陣,呵呵,今天一大清早,三戟絕魂又搶著來觸他娘的黴頭,對了,這三個小子不知翹了辮子沒有?」 說到這裡,他已回過身來,朝躺在地下不動的三戟絕魂走去。 楚雲向塵埃中斑斑的血跡微一瞥視,搖頭道:「不用看了,黑戟絕魂郭達志被你震飛兵器之後,又在那記『豹尾腳』下踢中有肋,只怕肋骨盡碎,離死不遠了,青戟絕魂被你的鐵頭功撞裂五臟,早已死去多時,紅戟絕魂麼,若老兄你不再加上那兩掌尚有希望,此刻,怕也一命歸陰矣。」 狐偃羅漢仍然向前逐一檢視,大叫道:「楚非夥計,你這對招子可真厲害,一眼之下,比俺親自動手還來得明白,果然絲毫不錯,呵呵,郭達志這小子在俺背後出手之際,定然又是你弄了手腳,否則,只怕俺那豹尾腳非但用不上,還要先吃一戟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站起身來,若有所疑的道:「夥計,你真的叫楚非麼?」 楚雲笑道:「楚為姓,豈可隨意更改?至於名麼?非者非也,自然是假的。」 狐偃羅漢急切的道:「夥計,現在,你的真名總可以賜告了吧?」 楚雲頷首道:「自然可以,不過,卻須在解決兩件事以後。」 說著,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紫色泛著白點的精巧玉瓶,行至黑戟絕魂郭達志面前,回頭道:「老兄,留他一命,你不會介意吧?」 狐偃羅漢笑道:「也罷,但是,只怕他日後尋到俺老嚴頭上,卻不會如此慈悲呢。」 楚雲莊容道:「如有那一天,我既能救他的命,自然亦能取它回來。」 說罷,他雙手齊動,右手撬開黑戟絕魂郭達志的牙關,倒入瓶內乳白色的液體,左掌卻隔著衣衫,為他接合右肋斷骨,雙管齊下,同時行動,卻快捷迅速無比。 片刻間,他已做完一切,又走到那呆如木雞般的粉面花刀洪引面前,沉聲道:「洪朋友,為了你,吾等已惹下了一身麻煩,更背上兩條半人命,現在,朋友你不要再使我們多費手腳,將你與白心山莊結怨詳情明告,以便彼此心中有個交待。」 狐偃羅漢怪叫一聲,道:「對了,剛才還好好的,至於為什麼事打得天昏地暗,俺到現在還摸不清楚,姓洪的,你倒是說說看。」 楚雲一笑道:「老兄,這位朋友十分難纏,适才更想趁你們激鬥之時開溜,嗯,他如肯痛快說出原因,倒也不用我點上他的麻筋了。」 狐偃羅漢微微一怔,雙目仔細一瞧,怒道:「喂,姓洪的,又不是老婆偷漢子,有什麼不好說的?俺老嚴為你打得頭破血流,總該知道為了什麼事呀,他娘的裝糊塗可以,真糊塗卻不幹。」 那粉面花刀洪引眼珠骨碌碌一轉,支吾的道:「二位兄台,實在沒有什麼事,唉唉,二位何苦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呢?在下對二位銘感五內,救命之恩,容……」 狐偃羅漢不侍對方將話說完,哇哇大叫道:「這叫什麼?這叫做未叫羊肉卻惹得一身騷,媽的,你算將俺老嚴當孫子看了,是麼?好的,不上刑你是不肯講實話的,俺老嚴別的不會,於了幾十分無本生意,對上刑逼供這一套卻是拿手。」 說著,他移動著胖大的身軀,步履蹣跚的行向粉面花刀洪引身前。 粉面花刀洪引早就聽過狐偃羅漢素以心黑手辣著稱江湖,又看到眼前這慘厲的一幕,三魂七魄,早已嚇得去了一半,他全身不由自主的顫驚著,苦苦叫道:「嚴兄,前輩,請萬勿如此,有道是英雄不問來路,好漢休究根由,在下確實無可奉告——」 狐偃羅漢嘿嘿笑道:「給你上兩手,當屎尿齊下之際,只怕連你祖宗八代的家譜都能倒背出來,那時,自然便有得奉告了。」 他停住腳步,回頭向楚雲一齜牙道:「夥計,意下如何?」 楚雲恬淡的一哂,道:「適可而止,老兄。」 狐偃羅漢輕輕頷首,驀然提起粉面花刀後領,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他掛在那株白楊樹枝之上,又將他的一雙薄底快靴脫了下來,楚雲相隔五步之外,隨手一彈,解開了粉面花刀被點的麻筋。 於是,這位角色手舞足蹈,魂飛魄散的大叫道:「二位兄台,二位英雄,饒命啊,要金要銀,在下無不奉上,但請千萬不要傷在下的賤命……」 狐偃羅漢大笑道:「嘿!嘿!老子金滿箱,銀滿倉,後花園裡養鳳凰,你小子有麼?現在,俺卻想玩個小把戲開開心哩。」 他隨即拗下一隻小樹芽,快慢有致的在粉面花刀腳心劃動起來。 於是,粉面花刀雙腳亂擺,身軀狂扭,繼之大笑出聲,哈哈不絕,自然,笑聲裡沒有包含絲毫喜悅的成分。 逐漸地,他笑聲變得嘶啞於澀,淚珠紛紛奪眶而出,四肢亦無力的垂下不動。 楚雲微微探頭,正待出身阻止,一個衰弱的嗓音起自二人背後。 「嚴笑天,你想知道你愚蠢到什麼程度麼?好!好!郭某便告訴你!」 狐偃羅漢聞言之下,停手回頭,只見說話之人,正是那身受重傷,險死還生的黑戟絕魂郭達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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