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劫後恩仇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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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訂交于途 龍日懲惡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楚雲等得已自不耐,乃立起身來,向遠處略一眺望,楚雲已望見一條胖大的影子,如一陣狂風般向這邊奔來。 他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來人必是那狐偃羅漢,而且,這位黑道中的高手,只怕已經將他的獵物追失了。 片刻間,這條胖大的身影,已飛落在楚雲面前,多肉的面孔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懊惱之色,但嘴角卻含有一絲無可奈何的尷尬笑意。 楚雲是聰明的,他由這絲窘迫的苦笑中,看出自己的猜測是對了,但他卻不開口,仍舊裝著有些迷惘的瞧著狐偃羅漢。 於是,狐偃羅漢嚴笑天一抹頭皮上滲出的汗珠,笑道:「夥計,俺今天算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幾之手,搞了大半天,算是白費了一番心機,連那對翠佛到底是什麼樣子也沒有看到。」 狐偃羅漢言談之中,並沒有顯著的憤怒與不快,就好似這僅是一枚價值微小的青銅製錢,得失懼不足計較一般。 楚雲不覺深深為對方這豁達而豪邁的性格所傾折,微微笑道:「老兄,此乃他人之物,到手反會增加纏連仇怨,不如讓它就此結局,倒還樂得哈哈一笑。」 狐偃羅漢聞言之下,不覺微征,因為,這種話不似會自一個出身貧苦粗俗的漁人口中所能說出。 他有些疑惑的向楚雲身上打量了一下,但是,楚雲的穿著裝扮及古銅色強健的肌膚上,他卻尋不出什麼可疑之處來。 於是,狐偃羅漢一笑道:「夥計,你可曾讀過書來?」 楚雲神色不動,頷首道:「讀過幾年村中私塾,略能提筆劃兩個笆斗大小的字。」 狐偃羅漢又緊接著問道:「夥計,适才俺『上線開扒』,你『招子巡拔』之下,可曾發現別條線上的『老合』麼?」 狐偃羅漢不令楚雲的思想有絲毫回轉的機會,便吐出一連串的江湖切口「隱語」,同時攏目凝視對方,密切的注意著楚雲神色上的變化。 他是個滑得出油的老江湖了,而人們本能的習慣反應又往往是在無意中流露出來的,狐偃羅漢疑心稍起,便想到利用這一個人性上的弱點,來觀察面前這位「漁夫」是否為武林出身。 但是,他失望了。 楚雲雖是個血氣方剛的武林豪士,但在經過無數次的慘痛打擊與荒島上多日的刻骨磨練後,心性已沉隱深邃得仿若深寺古井一般,了無波痕,為人也世故精練得多。 他淡淡的一笑,諱莫如深的道:「老兄,請恕我聽不懂這些詞句,或者,你是在考驗我所學的程度吧!那麼,你怕要失望了!」 狐偃羅漢禁不住感到有些迷惑起來,而且,他直覺的感到,楚雲言談之中,有些雙關語氣,因為,他真的有些失望哩。 楚雲又抱拳一禮道:「老兄,多謝你讓我看到這場生平僅見的打鬥,我自小便身強膽大,而且極為欽羨會武術的江湖英豪。」 狐偃羅漢一眨那雙細眯著的眼睛,說道:「夥計,假設你如俺所預料,那你確實是個聰明人物,否則,俺便是個白癡了。」 楚雲知他所指,乃是懷疑自己亦是江湖中人,但楚雲卻不願多說,微微抱拳道:「請容此別,咱們或者尚有後會之期。」 狐偃羅漢忽然好似想起了一件事,叫道:「且慢,俺答應你在旁見識,事後分你一些花紅,此事俺可斷斷不能失信。」 說著,他已探手人懷,亂摸一陣。 楚雲一笑道:「老兄的美意我心領就是了,你要我在旁見識一番,以開眼界,這用意想是老兄隨興而發,我麼,卻確實收到大開眼界之功,這花紅免了也罷,何況老兄欲得之物,事實上並未到手呢。」 狐偃羅漢急急踏前一步,說道:「夥計,假如你當真十分聰慧,這件事自然無關緊要,現在,你告訴俺一句實話:你此刻欲行往何處?」 楚雲望著狐偃羅漢十分誠摯的面孔,淡然道:「魚,捕得膩了,很想四處走走,漢家江山,十分遼闊,不是麼?」 狐偃羅漢說不出為什麼,自第一眼看到楚雲開始,便覺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雍容氣度,與剛毅沉練的神情,而這種種,卻又是只能體會而無法言傳的。 一個捕魚出身的粗人,怎會有如此超然拔萃的氣質呢? 於是,狐偃羅漢對楚雲發生了一股由衷的好感,無形中想接近他,這種心理,連狐偃羅漢自己也無法作出明確的解釋。 其實,這便是一個「緣」字,人與人之間情感的發展是直覺而順乎自然的,不能有絲毫勉強與做作,「有緣不怕隔山水,無緣哪怕門對門」,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狐偃羅漢略微沉吟了一陣之後,抬頭道:「夥計,可願意與俺同行一程麼?與你相偕,看起高山流水來,大概會更富有詩情畫意哩。」 楚雲卻想不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要求來,意念在腦中略一盤旋,乃微微一笑道:「老兄,你不嫌我滿身寒倫,土頭土腦麼?」 狐偃羅漢聞言之下,伸手一拍楚雲的肩膀,大笑道:「夥計,別再說了,呵呵,俺這付行頭打扮,又能比你強到哪裡去?走吧,搭不到翠佛,卻交了個朋友,也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楚雲提起包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那麼,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並肩舉步,談笑著向前路行去。 日影偏西的時候,他們已進入並不十分繁華的龍口城中。 尋著一家全城最大的客棧,二人要了一間上好套房住下。 狐偃羅漢身無長物,他瞧著楚雲攜帶的包裹,笑道:「夥計,俺最不耐煩的事,就是出門帶著物件,礙手礙腳的,倒不如一絲不攜,來得方便一些。」 楚雲坐下,拿起店小二送人的清茶嚼了一口,道:「也有道理,不過,一些隨身的衣物與銀兩,卻無法擱置不帶呀。」 狐偃羅漢一拍肚皮,大笑道:「呵呵,所以說你的經驗尚嫩,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俱是這付打扮行頭,至於銀錢麼?天下之大,何處沒有?只要俺一高興,哪個達官巨賈府中也可予取予求,而且不會有一絲麻煩。」 楚雲笑道:「這樣豈不是成了偷兒了?」 狐偃羅漢一瞪細眼,齜了齜牙,大聲道:「豈有此理,俺姓嚴的豈會走這下三流門路?老實說,俺只要下手,便定然將那主人喚醒,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要多少由他親自點取。」 楚雲心中早已明白,但他還是問道:「這主人家怎會如此聽話?難道他就不呼救告警麼?」 狐偃羅漢咧嘴一笑道:「呼救告警有啥鳥用?而且,他敢麼?」 楚雲暗自一哂,忖道:「這狐偃羅漢倒是條鐵錚錚的硬漢,行事絲毫不苟。」 於是,他又道:「老兄,今天的晚飯錢及住店費可有?」 狐偃羅漢向腰間一陣摸索,掣出一塊像有幾許的碎銀來,在手中微掂了一下,道:「暗,這不是白花花的銀子?」 楚雲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只有這一點怎會夠用?我倒有幾兩銀子放在身上。」 狐偃羅漢搖頭道:「算了,你整年捕魚,所得若干?還不如俺隨手撈一票來得過癮,怎能挪用你的銀錢?奶奶的,這個世界,都是些淩弱畏強,欺貧愛富的東西,他們刮得的臭錢,俺用起來還嫌腥哩。」 二人談笑了一陣,狐偃羅漢已扯開嗓門叫道:「喂,店家,大爺要吃飯了。」 片刻之後,一個樟頭鼠目的店小二撅著屁股,噔噔噔跑到桌前,恭身呵腰道:「爺們有什麼吩咐?小的即刻去辦。」 狐偃羅漢大喇喇的道:「你這破店可有膳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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