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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二十六、干戈交輝 你狠我毒

  隨著楚雲「苦心黑龍」的出手,林叢中倏而「唰啦」一陣風響,一條人影,已似大烏般翩然落在楚雲身側!

  狐偃羅漢迷眼一瞧,嘿,來人竟是那位蓬頭垢面,邊幅不修的金雕盟第一號煞手:大漠屠手庫司!

  庫司腳尖才一點地,已狠狠瞪了眼前的戴無雙一眼,急匆匆的躬身道:「盟主,且容本環主接此頭陣!」

  楚雲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不用了,庫環主,可曾另外發現敵蹤麼?」

  大漠屠手庫司用眼角飄了飄環伺周遭的莽狼會各人,低聲道:「啟稟盟主,吾等已發現另外一撥身份不明的怪客,有兩個人,正在與冷環主周旋中,本環主已命龔寧前往協助。」

  「嗯……」楚雲抿抿唇角,沉緩的道:「你且退下,在一旁壓陣。」

  大漠屠手仿佛猶豫了一下,楚雲斷然道:「庫環主!」

  庫司恭應一聲,不敢再有表示,唯唯退到一側。

  於是,楚雲飄然向前移出兩步,身形微斜,猝然一個大翻身,口中叫道:「戴殿士,請!」

  「請」這個字方始在楚雲舌尖上一滾,黝暗中虹影驟漲,宛如天橋縱橫,急利無匹的攔腰斬到!

  像煞一隻自雲霄墜落的滾桶,楚雲瘦削的身軀猛而在那斬至的虹光邊緣連連翻滾,九次之下,他已借著一指彈向敵人劍身的力道倏忽升起五尺,而就在身形拔起的刹那,一溜晶瑩欲滴的星芒已瀉向戴無雙的面孔七竅五官!

  虹劍落魄戴無雙在他這柄奇異的七色劍上,曾浸淫了近五十餘年的光陰,這柄彩帶也似的寶刃,他熱悉得就好似自己的手臂肢體一樣,因而,他更是能判斷得出別人使劍的火候深淺,當楚雲的身形在他連連揮舞的鋒刃上翻滾,在一彈之力下飄然而起的瞬息間,戴無雙已經知道,對方的功力之高,已足可令自己為自己悲哀了!

  他腳步奇幻的一旋,頸項迅速擺動,堪堪躲過楚雲那溜寒芒的同時,他手中的虹劍已連連十七次,左掌卻閃電般劈向對方肋下!

  像一個難以捉摸的幽靈,楚雲的身軀那麼飄渺的移出,又似雷神的鐵錘,是那麼厲烈的自另一個方向轉擊而上。

  虹劍似一條斑斕的毒蛇,瘋狠的反卷迎拒,在一片清脆而急密有如冰珠萬點的輕響中,兩條人影已猝然離開,又幾乎在同一時間再度纏鬥於一處!

  「現在……」九輪君子古凡的瞳孔中閃耀著極度落寞的神色:「我已明白為何盟兄常大器會全軍覆沒了,無雙的功夫我太清楚了,他雖隱身於南極殿中,可是,他的一切卻是超越於我的,他只是較我更淡泊而已……可是,眼前,無雙的能耐到哪裡去了,他往昔的神勇為何又發揮不出來,他好似……好似陷入了一個洞中,一個無形無影而又難以掙扎的洞中……」

  閃電般的,激鬥中的二人連連互相攻拒了二十一次,在這幾乎是刹時開始,刹時結束的二十一遭狠打猛擊中,虹劍落魄戴無雙已被逼退了三步!

  旁邊壓陣的狐偃羅漢,一雙小眼向莽狼會各人溜梭了兩轉,在他的目光一瞥之下,已經發覺莽狼會眼前的十人,已在楚雲與戴無雙動手的頃刻間站取到了利於攻擊的地勢,成為一個隨時都可以群毆聯手的包圍圈。

  大漠屠手依舊冷淡的卓立不動,然而,他的眼睛卻一直沒有疏忽場內外的任何微小變化,在他滿布麻點的剽悍面孔上,已明顯的流露出殺機一片。

  這時——

  楚雲右臂做了十次幅度極小的揮舞,在十個小小的光圈中,他的劍刃碰開了對方那軟長而耀目的劍式,然後,他挺立不動,瞳孔中反映出虹劍落魄那長髮披散的冷厲面孔,在對方遊移飛蕩的閃擊裡,楚雲開始以「穩靜」來應付,他手上的苦心黑龍炫迷的揮晃;而每在他狠而准的出招裡,已連削帶打的使敵人迅速退避……

  於是——

  絢爛的彩芒擴散溜瀉在夜色中,時而融為一團,時而分成千縷,時而朦朧如霧,時而呼號如風,但是,這一團,這千縷,這霧,這風,卻在一片銀白的冷電中受到的有形無形的牽制,在那有如漫天羅網的劍影下卻顯得如此遲滯而呆板,是的,這情景逐漸炫麗繽紛,但無可避免的,將會有鮮血使它更為淒豔呢。

  極為迅速的,場中二人的龍爭虎鬥,已在短暫的時間裡互展了四十五招,這須臾即過的四十五招裡,楚雲已經試出了他眼前這位對手的功力,不錯,戴無雙的劍術是奇妙而精湛的,嚴格論起來,僅較以劍法聞名天下的五嶽一劍略遜一籌,但是,我們卻不可忘記楚雲本身技藝之高,他比五嶽一劍的功夫更要深奧得多!換句話說,戴無雙縱然能以與楚雲較量一時,但他卻不會是楚雲的對手!

  眼前的情勢,除了那玉虎霍良尚不甚了了之外,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十分清楚,這是一根火線,不可避免的,另一場更為淒厲的大混戰,只怕就要來了!

  一連串的劍光弧彩驀然在十數雙眸子的注視下迸濺滿天,又幻為星點,光圓,長帶,山嶽,在這些奇異而美妙的光影幻彩下,仿佛堆砌成一個碩大無朋的牢籠,而一條絢麗的虹芒卻宛如困在牢籠中的長蟲,左突右沖,岌岌可危!

  九輪君子古凡心中長歎:「唉,無雙的十九手貫虹劍法在兩河難出其右,目前,幾乎已令我懷疑他如何會得來往昔的那些不敗榮耀了……」

  隨著他的嘆息,這位莽狼會的首領右手已緩緩的舉起,低沉的道:「兄弟們,為亡故的會友索仇吧!」

  他的語聲與他的右手同時垂落,側翼的三狂士已應勢拔空而起,向楚雲急速撲落,但是——

  另一條人影亦狂猛的飛迎而上,在空中大叫道:「好匹夫,且待本環主摘你三人項上頭顱!」

  語聲還在空氣中飄蕩,一片震耳的劈啪聲已響連不絕,空中的四個人已在這片刻的接觸中各自攻拒了七掌三腿,於是,四個人沒有任何忍讓與退避,甫始落地,已戰成一團,難分難解!

  在勁風的叫嘯中,在掌勢的縱橫裡,那兩位黑髯老者,冷然移向楚雲身後,而當他們啟步的同時,狐偃羅漢已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裝得英雄無比的坦然迎上——大羅漢肚裡雪亮,眼前的對方,無可置疑的是莽狼會南極的十殿士中的雙神仙,以一敵一尚有可為,以一敵二,嗯,後果卻是堪虞了。

  兩個黑髯老者輕笑地將紅白二色彩袍紮向腰際,毫無表情的以雙雙向狐偃羅漢迅速逼近——

  大羅漢暗裡擦去手心裡的汗水,故意呵呵大笑道:「好他奶奶一對南極殿的雙神仙,竟然也用起這般下三流的偷襲手段來了,不過麼,嘿嘿,只怕俺老嚴卻容不得二位如此稱心如意呢!」

  兩名黑髯老人——那雙目如鷹的一個乃雙神仙裡的「臥雲仙」張複,另外那眉毛倒垂的一位,則是「淩江仙」

  魯又成,此二人都是莽狼會南極殿的殿士,昔年開創莽狼的功臣,其身懷武功之超越,自是毋用細表的了。

  他們分為左右逼上,臥雲仙張複古怪的注視著狐偃羅漢,靜靜的道:「嚴笑天,你這張利嘴,只怕日後難以施展了。」

  狐偃羅漢怒駡一聲,大吼道:「放屁,俺們是騎在牛背上看唱本——走著瞧!」

  一片急厲的勁風,挾著千重掌影,倏忍罩向狐偃羅漢身側,一個冷冷的口音隨著掌影之後響起:「嚴笑天,你難走,更難瞧了!」

  大羅漢斜步搶出四尺,金狐尾反纏而上,臥雲仙張複已行雲流水般灑然搶進,抖掌擊向狐偃羅漢下頷前胸,腳尖挑起,無形的踢向大羅漢丹田!

  狐偃羅漢大叫一聲,胖大的身軀滴溜溜往外轉出,金狐尾灑起萬點星光,摟頭蓋臉劈向臥雲仙張複,左掌連連伸縮,砍截追到身後的淩江仙魯又成。

  一聲暴叱忽然響起,快刀三郎季鎧已憤怒的向正自閃躲中的雙神仙沖來,狐偃羅漢大叫道:「好,季老弟,咱們並肩子幹這兩個老滑貨!」

  但是——

  當快刀三郎季鎧的彎月形長刀始才展現,一對沉重的銀鉤已自斜刺裹紮向他的身軀,季鎧怒喝半聲,叮噹架開,目光急瞥,已發現那對銀鉤的主兒——正是那生著一張白淨面的玉虎霍良!

  季鎧神色一沉,手中彎月形的長刀有如潑風般殺向霍良,金刃破空,呼嘯有聲,像片片雪花,朵朵落英,狠厲無匹!

  玉虎霍良小心翼翼的施展著他的雙鉤,左攔右架,前拉後絞,一味採取纏鬥的守勢戰法……

  狐偃羅漢氣得哇哇怪叫,還未及開口,已被淩江仙魯又成的十六大劈掌逼得險象環生,連退七步!

  臥雲仙張複乘勢而上,七指,三時,十九腿,狂風暴雨般溜瀉向狐偃羅漢全身上下的要害之處,影風錯橫中,他冷淡的道:「嚴笑天,你自己保自己的狗命吧,別人是靠不住的……」

  狐偃羅漢哪還顧得講話,金狐尾上下翻飛,四面縱橫,在招式的間隙裡左掌伸縮,協同拒敵,形態十分吃力。

  九輪君子古凡平靜的凝視著場中戰況的進行,向身後微微招呼,於是,那並立一處的四名無須老者——莽狼會南極殿的四星君,已齊齊躬身受命,同時撩袍拔出四柄一式一樣的兵器——重逾五十餘斤的尖錘,銀色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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