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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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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屠手關切的道:「盟主,黎姑娘之傷勢可受得了旅途勞苦?」 楚雲想了一下,道:「大約尚可,有大洪山各人的細心照料,她也不會受累。」 天狼冷剛向左右看了看,道:「盟主,吾等是否返回落月湖!那地方異常清幽,適於養傷,這數月來,本座倒有些留戀起那山湖來了。」 狐偃羅漢剛與劍鈴子龔寧話完了舊,他回頭呵呵笑道:「老弟啊,俺們這就回去,這兩間破屋俺可呆膩味了,如不是俺行動不便,早就爬他上山了!」 楚雲笑道:「如果不是為了你老兄,在下也不用住在這裡吃這許多苦頭,落月湖的風光,不是更適於與小嬙纏綿麼?」 大羅漢怪叫一聲,嚷道:「好個浪子楚雲,俺把你這小沒有心肝沒良心的,有了妞兒就忘了兄弟,這是犯了江湖規矩的第幾條?罰,一定要罰!」 楚雲雙手一攤,大步行向屋內,他叫過了躲在屋裡發怔的那老樵夫,向他懇切的道了謝,又將十綻紋銀,一綻金元寶交在他手上,默默的向那內室看了一眼,不待那老樵夫慌亂的有任何表示,他已急急行出,而這時劍鈴子龔寧已在狐偃羅漢的指引下到屋後為楚雲牽出他的「雙日駒」來,快刀三郎搶上一步,欲攙扶楚雲上馬,楚雲一笑婉拒,他示意各人登騎後,狐偃羅漢也在他親手托駕下坐上馬背,大羅漢喘了口氣,低聲調侃道:「兄弟,怎的出來得這麼快?俺還以為你要進到那內室中留戀徘徊一番呢。」 楚雲翻身上馬,深沉的道:「人已去,再臨舊地,除了徒增傷感之外,又有何益?」 大羅漢宏聲大笑道:「俺說兄弟,別這麼多愁善感的,只是分別三月而已矣,三個月僅九十餘天,俺們這一輩裡,呵呵,九十天也不過像人生旅途上的兩步路而已,快得很哩。」 楚雲抖韁而行,邊搖頭道:「老兄,你長進了,看不出,這些日子來,閣下也學會了幾句文皺皺的詞兒,嗯,多愁善感,人生旅途……」 大漢屠手望著大羅漢咧嘴一笑,道:「盟主說得不差,胖的人心思兒多半靈巧,玲玫剔透,八麵團團……」 他話未說完,楚雲等人已忍不住笑出了聲…… 落月湖還是一樣的優雅,一樣的笑麗,月光仍像是往昔的柔膩,絮花兒也同以前一樣的搖曳生姿…… 湖水清澈,一平如鏡。 但是,這迷人的景致中,卻宛如缺乏了什麼,失去了什麼,有著一股看不見,摸不到的空虛,這空虛,感染著每個人,深深啃嚼著楚雲的心靈。 狐偃羅漢的傷勢已日有起色,現在,他已可以不用竹杖的倚扶而能蹣跚的行走了,再過幾天,大約便能恢復往昔的健壯。 是的,自黎嬙離去後,楚雲等人回到了落月湖,又匆匆過了二十個黃昏。 現在,已是夜晚時分,湖濱一片靜寂,萬籟無聲,在我們熟悉的白石之旁,楚雲正獨自坐在那裡,仰首凝望著天空閃爍的群星。 他心中十分寧靜,沒有一點雜念,他數著墾辰,暫時讓思維停頓在那一片似有似無,若有若失的白蘭花幽幽的香味中。 實在講,他不敢多想,這些日子來,那張俏美的臉龐,那如波的雙眸,那輕柔的細語,已給了他太多的苦惱與愁悶,不相思,不知相思咪,已相思,才知相思苦,現在,楚雲怕那相思之苦,那苦的相思之味啊。 他靜靜的坐著,坐在這裡,他仿佛又回到了月前的情景,宛如又看到了那嬌美的身影,醉人的淺笑,含蜜的紅唇,以及,以及那令人心碎的瑩瑩淚珠。 這是精神上的自慰,一種超時間與空間的意會,或者,這在事後將感到更為空虛,但是在眼前,存留著回憶的餘地,至少是可以暫時填滿心靈上的寂寥。 湖水起了一圈圈的波紋,於是,映在水中的星辰在蕩漾,點點斑斑,斑斑點點,像是萬千明鑽,閃爍流爛—— 楚雲輕輕叮了口氣,緩緩扶著白石站起,在他站起的刹那,眼角已忽然掠過一條黑影,淡淡的,宛如幻覺。 幻覺?楚雲露齒笑了,他相信自己的官感能力,就好似相信太陽那亙古不變的光輝一樣,但是,在這湖濱,在這深夜,會有誰在此地出現呢?又有什麼企圖呢?於是…… 楚雲飄然拔空而起,直升七丈,在空中一個折回,已射出九丈之外。 他站在一株古杉之下,目光炯然向四處探視,他知道,居於木屋中的各人,此際早已人夢,那麼,毫無疑問的,方才的那條黑影,必是外來的江湖客無疑。 微一沉吟,楚雲身形晃掠,仿佛幽靈一般,迅速而不可捉摸的飄向木屋之旁,而在他剛才靠到屋角之時—— 一陣不大容易察覺的腥膻之氣,微微沁入他的鼻中,他納罕的凝目回顧,終於,目光的焦點註定在木屋前的級階上。 在微弱的星光閃爍中,有三條細如小指,全身銀白的小蛇,正蜿蜒的爬向木屋,紅紅的蛇信吞吐不息,看來十分驚人。 楚雲正在奇怪何處會鑽出來這等蛇蟲毒物,他的鼻管中卻已隱隱聞到一陣腥氣,這腥氣涼森森的,有些使人發栗。 於是—— 極快的,他四處搜視,當他的目光看明瞭一切,幾乎將他驚得跳了起來,原來他只注意屋前級階,沒有留意其他地方,現在,他才發覺,在這木屋的屋簷、底層、柱牆上,都有著隱隱蠕動的銀白色小蛇,這些小蛇,正緩緩的向屋裡爬去! 楚雲覺得心裡有些發冷,他目光向四處探搜,腦子裡卻在極快的思忖著應對之策,無可置疑的,眼前,已來了身份不明的陰毒仇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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