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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九、伴敵尋仇 爾虞我詐

  約莫放馬奔了半個時辰,兜鍪雙豪口中嘿噓了一聲,胯下坐騎一陣淒厲長嘶,就地一個環轉,已將馬頭調了過來,在塵土飛撲中,二人已迅速翻身下馬,行到路旁的一處樹叢旁默立無語,神態之間,好似在傾聽著什麼。

  楚雲有些好笑的策馬圈回,卓立不動,半晌才道:「二位是等什麼人麼?還是跑累了要休息一下?」

  金甲士隱在頭盔後的眼睛閃了一閃,道:「不,只是讓坐騎歇歇,它們也賓士了不少路途了。」

  楚雲懶洋洋的下馬,右手輕輕撫著馬頭上的鬃毛,信目流覽著四周的景色,在他們眼前,這條驛道仍然無盡無絕地向前蜿蜒伸長,路的兩旁,偶而有些小山丘及樹林,其他便是一片片種著雜糧的田地了。

  於是,他籲了口氣,很自然的伸手入懷,摸出一小把細碎如沙,顏色黝黑,尚發出微微光芒的東西,仿佛極為無聊似的丟棄於地,又用腳尖往來掃覆,與地上的沙上混在一起。

  這個動作是如此細微而自然,沒有絲毫鬼崇或隱蔽,兜鍪雙豪根本沒有發生一點疑心,四隻眼睛仍舊小心翼翼的注視著來路。

  大約又過了頓飯時間。

  金甲士高興的望了拜弟一眼,雙臂輕鬆的活動了一下,再一刻,銀甲士始轉過頭來,一起行向坐騎。

  楚雲有些揶揄的一笑道:「二位放心好了,在下所屬不會跟蹤而來的,大丈夫言出有信,難道二位尚信不過在下麼?」

  金甲士酈三鼎認鐙上馬後,呵呵大笑道:「年輕朋友,你真是多疑,早告訴你沒有別的,在此停留,只為了歇歇馬匹而已,閣下倒做賊心虛,不打自招了。」

  楚雲淡淡一哂,不再說話,銀甲士尉遲元冷哼了一聲,又在馬背上回頭向來路望了一眼,道:「朋友,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大家肚裡有數,彼此耍什麼花槍都在心上,哼哼,誰也不敢說占了誰的上風。」

  楚雲故作訝然道:「閣下此言倒是奇了,在下幾時向二位耍過花槍?又幾時說過要占二位上風?得蒙與二位偕行,在下感激尚來不及呢。」

  金甲士大聲道:「哼,和你打了一場,又同行了一段路,只有這句話還像樣。」

  銀甲士抖疆而去,陰沉的道:「走吧。」

  於是,三乘坐騎,又在驛道上如風一般賓士起來,沙土揚漫中,兩旁景物似走馬燈般迅速的向後倒退消逝,呼呼風聲響自耳邊,遠遠瞧去、只看見兩團白影一團黑影,奔行如飛,呼嘯著揚起暴雷般的蹄聲倏忽移近,瞬息消失。

  在這瘋狂的急馳中,楚雲已拿出一條黑色絲中,掩在口鼻之間,目光炯然耀亮,雙肩水準,紋絲不動,神態之間,顯得安詳之極。

  金甲士回頭望瞭望楚雲,大笑道:「年輕朋友,你坐下這乘黑馬倒也不差!」

  楚雲淡淡的道:「尋常凡種而已,算不上什麼,不過,有了這匹馬二位想拉下在下,卻也不簡單就是了。」

  金甲士酈三鼎哼了下,沒有回答,銀甲士尉遲元卻冷冷地看了楚雲一眼,指著前面路盡頭的一座大山道:「朋友,在那座山底下,咱們找個地方歇歇,養足精神再趕路。」

  楚雲扯緊了掩住口鼻的黑色絲中,不在意的道:「在下只是附諸驥尾而已,如何行動,唯二位馬首是瞻了。」

  銀甲士嘿了一聲,道:「閣下這句話說得很對,在到達三羽公子所居之處後,希望你能記住它。」

  楚雲凝眸望望眼前已越來越近的那座大山,馬行的速度異常快捷,風聲呼呼中,直如在騰雲駕霧一般。

  楚雲微微思忖了一下,道:「不過,到底還有多遠呢?」

  銀甲士籲了口氣,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抹帶有揶揄意味的微笑浮上楚雲的嘴角,他爾雅的道:「看不出尊駕還會兩句俗語,希望在一路之上,尊駕都能保持著這一種有若名士般的風範。」

  銀甲士又哼了一聲,正待反唇相駁,金甲士已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我就聽不慣這般文繪繪的談話,酸不溜丟的,淡得很,我說年輕朋友,直到現在,還不曾請教尊駕高姓大名?」

  楚雲一笑道:「不敢,在下楚非。」

  金甲士又接著道:「尊號?」

  楚雲迅速的道:「知名是實,江湖上一個人的稱號乃是飄渺得很的。」

  金甲士笑笑,沒有再問,在沉默中馬行又更加速,大約過了頓飯時刻,那座大山已經矗立在各人眼前。

  楚雲仔細地向左右瞧視,只見那座高山之下的一條流溪之濱,橫臥著一片村莊,有百十來戶人家,這片村莊依山傍水,風景倒雅致得緊。

  楚雲輕輕吟道:「自在仰溪觀雲海,朦朦朧朧似夢來……」

  金甲士雖然武功奇絕,卻是個粗人,他大聲道:「這個破村子有什麼好看,待會到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閉口不言,雙目中有著幾分訕訕尷尬的神色,望著拜弟打了個哈哈。

  銀甲士瞪了拜兄一眼,雙腿用力一夾,馬行越發加快,宛如風馳電掣,不一刻,村莊的人口已經在望,這時,正是黃昏時分了。

  楚雲笑道:「尊駕言談之間,最好謹慎留神,古人曰:『為人只言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別說溜了嘴才是啊。」

  金甲士沉默著沒有出聲,楚雲又道:「大約尊駕适才想說,這破村子有什麼好看,待會到了三羽公子居留之處,那個風光才美著呢,是麼?」

  金甲士有些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身軀,身上的甲胄響起一陣輕微的鏗鏘之聲,他才帶著一絲惱怒的聲調道:「我也沒有去過那地方,怎麼曉得美不美,這只是那送禮邀請我兄弟的人描述形容的罷了。」楚雲又嘲弄的道:「看你們路途很熟,大約那地方不是初去的?」

  金甲士大聲道:「我們兄弟不是白癡,有了圖樣指路還不是一樣找得到?」

  楚雲看了銀甲士尉遲元搶前在丈許之外站住,他故作輕淡的道:「那圖樣大約不在你身上,一定是你那位兄弟帶著引路了。」

  金甲士正待答話,卻又本能的覺得不妥,悻悻的住了口,卻又狠狠的道:「年輕朋友,閣下不但武功厲害,連心機也靈巧得很,哼哼,可是你找錯了人,想套不才的口風也不是如此簡單之事,你未免將不才看得大無能了。」

  楚雲大笑道:「豈敢,豈敢……」

  說話中,三乘鐵騎已並列進入材口,這時,正是炊煙嫋繞,歸鴉回飛的黃昏,下田做活的農人,三三兩兩荷鋤返來,在兒童的戲笑和黃狗的叫吠聲中,襯托著一陣陣單調而不合韻律的山歌,特別顯出一般濃村的淳樸色彩。

  但是,這片安詳而平和的氣氛,都被驀而傳入村中的這陣急驟馬蹄聲破壞了,每一個村人的眼睛都驚疑而好奇的注視著這三個在他們心目中認為不可思議的怪人,自然,尤其是兜鍪雙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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