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
二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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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偃羅漢皮笑肉不動的笑了笑,道:「這卻有辱游堂主盛名了,俺只是個江湖龍套角色而已,多年來一事無成,異日尚望借著這點關係沾沾遊堂主的光彩……」 表面上土頭土腦的獅王遊煌,骨子裡卻是精練老辣無比,聞言之下,摸了摸下頜的肥肉,道:「好說好說,只怕本座在三江五湖之中,尚比不得你閣下來去自如哩……」 這句話,明褒暗貶,無形中說明狐偃羅漢獨腳大盜的身份,大羅漢卻毫不動怒,齜著牙道:「雕蟲小技,賴以糊口罷了,怎及得上游堂主的大進大出?哈哈哈……」 獅王遊煌不由胖臉一熱,有些掛不住了,大刀鐵戟潘世名早已聽到他們兩人在那裡唇槍舌劍的來往不休,這時連忙岔道:「遊堂主,你與嚴兄非但生像相同,言談形態亦極多類似之處,呵呵,果真俱是江湖豪雄,彼此全屬難遇奇材……」 此刻—— 楚雲正與大洪山各堂各舵的首要寒暄完事,苦伶悲者關宿生眨眨他那只冷厲的獨目,回首道:「潘堂主,我們應該恭請盟主等各位進山了。」 楚雲忙道:「不敢。」 在大洪山三堂五舵的陪同下,一行人馬車輪,浩浩蕩蕩的向前路馳去,不要多久,就是登山之道了。 陽光灑照著,山深林翠,已到秋日,尚無秋景,一切都極為平和,但是,始終都會如此平和麼? ▼第七十二章 溫語言回 枝節幢生 這條寬闊的大道,在轉過那片林叢之後,卻並未中斷,也不像楚雲他們所預料中那樣險惡:需要拾級爬山,或繞回山徑小路,經過重重埋伏,大道不過稍微窄了一點,自兩塊龐大高聳的巨岩中穿過,便開始環繞著山勢盤回而上,路面上全鋪設著大青石板,整潔而平滑,路的兩旁更有著妙微的斑竹欄杆,四周景色秀麗,或有修篁搖晃,或有古杉嵯峨,或臨百丈深淵,或見怪石嶙峋,偶爾間,尚可聞到清越的猿啼鶴唳,空氣鮮冽,意境超脫,確實不愧為人間福地! 大刀鐵戟潘世名以舊識的身份,為金雕盟各人指點著沿途風景,談笑風生,其他雙方豪士,也各尋對象,娓娓交談,氣氛上倒是十分和諧,沒有什麼明顯的拘束與生冷。 楚雲一面含笑與苦伶悲者小心應對,邊有意無意的向所經環境打量,他肚裡明白,這條環山之道,現在雖是如此平靜,但是,在真正遇敵時,其暗藏隱秘中的埋伏與阻礙,確定是狠辣歹毒無與倫比的! 老實說,這條坦蕩的山道,其建築形勢,全就著易守難攻的格式,在每一處要衝之地,在每一尺路面上,都暴露於兩側的攻擊之下,換句話說,這條山道,在平時上下方便,美觀整齊,在應敵之際,隨時都可嚴密封閉,使其癱瘓無餘! 這種形勢,楚雲如何看不來?他裝著欣賞身旁景致,向後面瞥了一眼,只見己方各人,正一個伴在一個身邊,和對方迎接之人把晤甚歡,其實,這即已等於夾纏在一起了,如有萬一,足可令對方投鼠忌器,只是,那二十輛雙轡篷車卻落後了一大段,尚有不少大洪山所屬在旁推拉,不過,假如有變,楚雲笑了笑,他想,也只好捨棄這些重金買來的聘禮了。 一路上,大家都頗不寂寞,談談笑笑,指指點點,自然,雙方都保持了一些距離,客謙得多少有些陌生。這種立場與關係十分微妙,不錯,雙方都不會忘記大柳坪之戰,但是,雙方也更不會忘記,楚雲與黎嬙間的深摯情誼。 楚雲早已聽過黎嬙對大洪山這些首要人物們的描述,雖然,那只是片斷的,亦足夠他對眼前各人有著一些認識了。 他知道,萬喜堂堂主,苦伶悲者關宿生,早年用自己一目,一耳,一臂,換了數代家園親人的十六個強仇之命,這關宿生人雖生得醜惡,心地卻極善良坦蕩,但是,性情很暴躁,很孤僻,有著出世者的淡泊想法。 忽然,在楚雲正在思維間,苦伶悲者關宿生啟口道:「楚盟主,閣下自揚名大江南北以來,總共擊敗若干武林高手?本座是說,閣下稱得起高手的。」 楚雲沉思了一下,微笑道:「在下所學實在十分淺薄,每次得勝,多少帶著幾分僥倖,談不上什麼揚名……」 關宿生獨目一眨,道:「每次得勝?如此說來,自楚盟主闖蕩江湖以來,便未曾遇過敵手?真是難得,真是難得。」 楚雲淡然一哂道:「只能算是在下運氣較佳罷了。」 二人又談論了一會,在轉過一個幅度窄狹的彎路後,這條山路忽然中斷,中斷在一片千尋絕壁之前! 這片絕壁,與對面的一座大山遙遙相對,中間,連接著一條可供二馬並馳的吊橋,吊橋以網鋼索接縛,上鋪木板,兩面相距百餘丈,雖然這座吊橋十分結實,但自這邊望向那頭,仍舊覺得頭暈目眩,搖搖欲墜。 楚雲心中一動,忖道:「嗯,這懸空之橋,大約便是小嬙日常提及的『兩界橋』了。」 想著,苦伶悲者關宿生已沉和地道:「此橋名日兩界橋,乃入大洪山總樞之唯一通路,楚盟主以下便請過橋,所攜車馬,尚請於此暫候,自有下人招呼。」 橋的兩邊,果然尚有方圓十餘丈的空地,空地上蓋著幾棟小巧石屋,七八名藍衫壯僕,這時正急忙趕來。 楚雲一笑下馬,身後各人,亦紛紛落地,在關宿生前導之下,邁步行向橋上,楚雲一馬當先,在前行走,他身旁的關宿生平靜地道:「楚盟主,以閣下眼光,這座橋的防守價值如何?」 楚雲頷首笑道:「佳極,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於是,吊橋因為承重量增加,開始搖晃起來,人走在上面,只覺天悠悠,地渺渺,山風凜然,前後遙遙,實在提心吊膽之極。 楚雲向橋下望去,只見千百丈的崖底,霧氣沉沉,深不可及,隱約可見怪石參差,雜樹叢叢,如若萬一失足,任是輕功如何妙佳,也只怕屍骨無存。 他一面隨意談笑,一邊集中精神防備,無意中瞥及己方各人,亦俱皆如此,個個都已凝神,慎防突起之變。 走著走著,忽然一聲淒廳吼叫猝起,一團黑影墜向橋下,瞬息跌入彌彌霧氣之中,蹤跡不見! 金雕盟跟在最後的二十多名弟子,立時齊齊止步,肩部相靠,伸手入懷,但是,卻靜寂已極,沒有一絲慌亂。 前面走著的盟中首要,卻沒有一個緊張探視,依舊腳步前邁,好似未曾發生任何變故一樣,於是—— 苦伶悲者關宿生凝視著楚雲神色的變化,楚雲恍若不覺,淡淡一笑道:「一條黃狗掉下橋去了,雖是畜生,亦堪可憐。」 他又回頭吩咐道:「季鎧,叫後面的弟子們鎮靜,不要大驚小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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