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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其實,楚雲所以不迎出去,並非有所畏懼,實在是怕室內有創傷在身的黎嬙及狐偃羅漢有失,來人出現的突然,這意味,朝壞的方面打算,總比朝好的方面打算來得貼實些。

  於是——

  那冷峻的語聲又沉緩的響起:「尊駕尚知老夫之名,老夫對尊駕亦頗不陌生,如此,則老夫告罪入內了。」

  狐偃羅漢拾起倚在椅旁的竹竿,急促地低聲道:「夥計,這左拐子宋邦為大洪山二瓢把子,武功奇高,心性狠毒,又是火暴粟子脾氣,不到必要,千萬不要翻臉動手,別忘了黎丫頭與你的將來,這老小子雖然來得奇怪,卻也得留步退路……」

  楚雲尚來不及問為誰留步退路,一個中等身材,環眼濃眉的五旬漢子已緩步進入室中,來人相貌不惡,只是嘴角至耳際,卻有著一條新月形的疤痕,這條疤痕十分顯明而刺目,破壞了不少這人面孔上的調和。

  楚雲大步迎上,抱拳為禮道:「宋瓢把子?在下楚雲。」

  這五旬大漢穿一身釘滿銅鈕的皮衫褲,每一顆銅鈕都擦得雪亮閃耀,頭上包著一塊長可及肩的虎皮頭巾,驟然一見,會留給人們一種威猛而剽悍的感覺。

  來人亦抱拳回禮,沉穩地道:「不敢,大洪山忝掌第二把交椅,左拐子宋邦便是老夫。」

  楚雲連忙為他搬了一把竹椅,請他落座,來人——左拐子宋邦,一雙環眼從進屋時起,便一直沒有離開過楚雲,當楚雲為他搬椅子時,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與慣常的禮貌,一絲有著榮幸意味的微笑,卻難以察覺的浮上了宋邦的唇角。

  楚雲搓搓手,盡力讓臉上帶著笑容,他這時的心中多少有著幾分尷尬,是的,他現在與大洪山的關係十分微妙,可算敵人,也能說上朋友,算是仇家,又安知不是親家?有這些複雜的因素,就不能單純的蠻幹,就算不為了任何人,也不能不為黎嬙這妞兒著想啊。

  左拐子宋邦著實向楚雲全身上下打量了良久,像是在欣賞一件什麼珍罕之寶一樣,半晌,他的目光才轉向狐偃羅漢。

  狐偃羅漢呵呵一笑,抱拳道:「嚴笑天便是俺,請二當家恕過俺老嚴有傷在身,不能起立迎近之罪。」

  左拐子宋邦笑了笑,耳際的疤痕一動,他低沉而有力地道:「好說,嚴兄倒是多禮。」

  說到這裡,他不待大羅漢回答,已轉首向楚雲道:「楚兄,老夫來意,未知楚兄可知一二?」

  楚雲望著這位威名遠震,雍容深沉的大洪山二瓢把子,心中想道:「奇怪,聞說這位左拐子宋邦脾氣極為暴烈,怎的現在卻如此溫和?」

  心中在想,口裡忙道:「請二當家的恕過在下愚魯,二當家來意,在下尚不甚了了。」

  ▼第六十一章 危機四伏 有驚無險

  左拐子宋邦含有深意的笑笑,雙目凜凜有威地注視著楚雲,慢慢地道:「楚兄揚名江湖,乃是近年來之事,然而,楚兄名聲崛起之快,卻似旭陽之東升,令人駭異敬佩,冀境黑道霸主赤手擒龍所屬首遭殲滅,一笑奪魂黃極之百角堡亦被閣下殺得乾淨,燒得徹底,跟著,灰旗隊,莽狼會相繼傾倒,玄淩院中兜鍪雙豪與三羽公子也無一倖免,不久前,年高德勁的大羅漢金環江一飛和他的老夥計范五栽於閣下手中,這些江湖上的幫會組織,頂尖角色,俱非易纏,尤其領導者皆屬能人異士,手下奇材車載斗量,閣下能在這短暫的時光中將他們一一擊潰,除非有超絕之功力,驚人之智慧,否則是辦不到的,由此看來,今日武林雄主,恐非閣下莫屬了。」

  楚雲淡淡的一哂,道:「二當家的如此謬獎,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左拐子宋邦一拂他的虎皮頭巾,神態威嚴地道:「七日前,五雷教更被一個年青後輩擊得潰不成軍,一敗塗地,在七日前參與那一役的五雷教上下諸人,無一生還,連僅有的幾名重傷者,亦在說出經過後咽了氣,那年輕人,據老人推測,大約亦是閣下吧?」

  楚雲戒備的一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左拐子宋邦點點頭,道:「果然不差,敢作敢為,是一個大豪士,大丈夫的氣概,不過,就只怕是手段太毒辣了一點。」

  楚雲背負著手,讓一抹微笑浮在臉上,卻沒有作聲,左拐子宋邦看著他,仿佛略一沉吟,又道:「自然,老夫不會忘記,大柳坪的一場血戰,我大洪山遣出之人也是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楚雲咳了一聲,謹慎的接著道:「二當家,此事在下毋庸隱瞞,亦不用推諉,大柳坪之戰,不錯,是在下及所屬而為,但是,當時貴山各位兄台亦未免過於逼人,言談形態,不留絲毫退路,在下實在是在忍無可忍之下,方始動手……」

  左拐子宋邦哼了一聲,雙目中精光暴閃,但隨即又哈哈一笑道:「楚兄,此時此地,吾等不談此事,以免破壞了眼前之和諧氣氛,你說是麼?老夫尚有一事請教閣下……」

  楚雲腦中一轉,已猜到幾分,他露齒微笑道:「便請示明。」

  左拐子宋邦輕輕撫摩著袖口上的雪亮銅鈕,沉著地道:「老夫不喜虛套,亦不願轉折,老夫請問,大洪山敝瓢把子之千金現在何處?尚請楚兄賜告。」

  楚雲果然猜得不差,他平淡地道:「二當家忽然問起黎姑娘,未知有何意圖?」

  在這裡,他言語中用「意圖」兩字,已是含有幾分強硬的口氣在內了。

  左拐子宋邦乃大洪山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江湖上的經驗閱歷自是異常老到,他察言觀色,已知對方心中不愉,但是,他一點也不驚慌,仍然沉穩地道:「老夫猜想,楚兄應該明白老夫與黎姑娘的關係深淺。」

  楚雲略一頷首,道:「不錯。」

  左拐子宋邦又道:「黎姑娘已下山數月,卻是行蹤不明,敝瓢把子十分焦慮,老夫更是心憂如焚,食不知味,楚兄知道,敝瓢把子伉儷年事已高,膝下卻只此一女,受逾生命,珍若掌珠,如若萬一有個長短,敝瓢把子夫婦將如何善處?而沾染關係者更如何卸責?」

  楚雲已聽出宋邦語氣中已含有的火藥氣味,他忍了一忍,爾雅地道:「二當家,想黎姑娘亦已成人,並非稚齡髫童,她如意欲返家,自當已返,沒有人會加以攔阻,更無人會存心不善,這一點,二當家恐怕想岔了。」

  左拐子宋邦雙目驟睜又闔,心忖道:「耳聞楚雲這小子技業超絕,智慧驚人,今日一見,果然傳言無訛,嗯,可得好生應付才是……」

  想著,他已緩和地道:「楚兄,話雖如此說,難為天下父母心,做長輩者,沒有不關切自己子女的生活的,黎姑娘乃一孤身少女,在外遊蕩如此之久,於此江湖風險日甚,人心每況愈下之時,再如何自慰,總是不能釋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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