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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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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幾天那場血戰中,」黎嬙緩緩地道:「假如我死了,你怎麼辦?」 楚雲歎息了一聲,道:「小嬙,我不許你說死字,這個字實在令人恐懼,用在我身上,老實說,我並不怕,但是,卻萬萬不能用在你身上……」 黎嬙展顏一笑,道:「我是說,假如,這只是一個推想的虛語而已,我也不願意死,如果死了,就得不到你,就看不見你了,就親不到你了,我只是說假如,哥,假如,你會怎麼辦?告訴我嘛……」 楚雲苦笑了一下,低沉地道:「在殺盡那些人後,將兇手剁成肉泥撒於大地,然後,調治好嚴大哥的創傷,接著,小嬙,我就來尋你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另一個世界的什麼地方等你?」黎嬙竟有些著急地問。 楚雲舐舐嘴唇,嘴唇好似有些乾裂,他輕輕地道:「夫妻是屬於同一精血,縱然到了另一個世界,也是呼吸相應,氣息相通的,我們的魂魄有長絲索系,這長絲隱於天渺地深,有影無形,它縛著你,也拴著我,不論到哪裡,不論在何處,我們都會在一起,飄於雲霄,比翼不舍,蕩於黃泉,連理不棄,我抓著你,你拉著我……」 「天啊……」黎嬙埋首楚雲懷中,又感動得哭了起來。 楚雲輕輕拍她的肩頭,倏然道:「小嬙,現在,你大約不生我的氣了?不懷疑我了,你應知道,當我失去而又獲得時,我會多麼珍惜這重獲的果實。」 黎嬙抽噎著點頭,她明白楚雲指的是什麼,這很顯然,她更後悔自己的任性與苛責,當你知道一個人的心是血紅的,那麼,你便不該再去剖開一次證實了,這會顯得太多餘。 其實,楚雲並不責怪黎嬙的任性與氣憤,當一個人在傷痛之後,尤其是一個女孩子,她必是極端寂寞而渴求慰藉的,對自己心目中的戀人更甚,有一點小不如意,或有一些不必要的煩惱,就會敏感的聯想到很多,思維更會向狹窄處流瀉,而這一切,只要她經過渴念的人坦誠相慰,也就煙消雲散,恢復正常,因此,這是應該諒解的,何況,真正的互愛,便在於永恆的忍讓與赤裸裸的純摯啊。 房間裡靜靜的,靜得可以聽見血液的流轉,心兒的蹦跳,這已是近黃昏的時分了,一抹夕陽,正自窗檻射入,淡淡的,有著夢樣的迷蒙。 黎嬙斜倚在楚雲懷中,悄細地呼吸著那特有而熟悉的男性氣息,她的一隻小手,輕輕在楚雲的手臂上撫摩,忽然,她睜大眼睛,捲起楚雲寬大的袖口,驚駭地道:「雲,這是什麼?」 楚雲那古銅色的手臂上,正浮印著一條條的青紫瘀腫,雖然,這痕印已消退了許多,在這時看來,卻仍是如此令人驚悸。 楚雲淡淡地道:「紫杖鎮天包洪鳴的傑作,一共十一杖。」 黎嬙異常心疼地道:「他怎麼打得著你?我記得這老頭子一直在追我——他好狠,竟然打得這麼重,我恨死他了……」 眨眨眼,黎嬙脫口道:「對了,雲,你這手臂上的傷痕一定是為了我,是不是你搶過來救我的時候被他傷著的?這老……老混賬……」 楚雲親親她的頸項,一笑道:「你還恨他幹嗎?以後,他永遠也不能再傷我了。」 黎嬙咬著下唇,半晌,始疑惑地道:「哥,你是說?……」 楚雲閉閉眼,道:「是的,這十一杖,我已取了他的生命作為代價,我本想不傷他,我也不是為這十一杖索債,但是,他卻欲置你於死地,使我無法再原諒他。」 黎嬙有些吃驚地道:「哥,我忘了問你,五雷教的人有幾個生還。」 楚雲唇角浮起一絲冷煞的微笑,他平靜地道:「沒有任何一人生還,同樣的道理,如若他們得勝,我們三人也沒有一個會生還,彼此都是一樣,乾乾淨淨,斬草除根。」 黎嬙感到全身都在發冷,她有些戰慄地道:「多少天來,雲,我已看見你自兩場大血戰中浴血進出,雲,我總是忘不了那引起恐怖的垂死者面孔,那血淋淋的鋒利兇器,那令人毛髮悚然的哀號,這一切,太使人驚悸了,甚至會在睡夢中壓迫著我,多可怕啊,雲,別再殺人了,除了有人想奪取你的生命,否則,你就饒別人一條生路吧……」 楚雲沉默了一會,道:「天下的一切事物,本來都應該和祥而安謐,充滿柔美與平實,不應有著太多的尖銳及突出,這些,正好似每個人的心性,都應該善良而淳樸,和易而可親,但是,小嬙,這只是一個幻想,不可能達到的至善至美之境,最少,在現在是不可能達成的,人性間充滿了險惡、狠毒、自私、嫉妒,名利,為了爭奪這一切,為了求取更高的欲望,人類間的殺伐不斷發生,衝突便無盡無止,爭執便日甚一日,小嬙,老實說,我已差一點脫離這些束縛,不過,小嬙,你卻應諒解我對親仇的痛楚,或者,我有時手段過分,也請看在我身為人子,心盡全孝的分上,不要太責怪我,沒有人願意整日呼吸血腥的空氣,也沒有人願意在耳中縈回著死亡者的號叫……」 黎嬙想了很久,低柔地道:「雲,我很瞭解你,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直覺的希望你對人對事都保持最大的仁愛,有著最大的忍耐……」 楚雲深深頷首,感喟地道:「你說得很對,我也明白,不論為了什麼,雙手沾染了太多血腥總不會是件好事,冥冥中,老天的眼在注視著你……」 黎嬙又想起了一件事,輕輕地問:「雲,嚴大哥的傷好了幾成?我看你為他也操了好大的心,半面鬼使皮昌差一點要了嚴大哥的老命呢……」 楚雲有趣的一笑,道:「皮昌在嚴大哥中了康仰山一記雙撞掌後,乘機撲去下手,哪知道老狐狸受了內傷卻是詭計多端,他裝死躺在地上,直等皮昌掌力沾身,在相距不及五寸的狹小空間裡反手一記『金狐朝日』,紮入皮昌臉膛,在這麼接近的距離裡,皮昌當然猝不及防,被嚴大哥一刺而中,但嚴大哥自己卻也挨得不輕,幸虧他的金狐尾出得及時,令皮昌在受創下無法發揮全部掌勁,若是慢了一步,我臨時出了什麼差錯,那麼,如今也就用不著我再為他操心了……」 說到這裡,楚雲又笑著道:「老實說,大羅漢確是一位忠肝義膽,豪氣干雲的好漢,更是一位值得信賴與倚重的摯友,小嬙,他對你我的愛護,已不是用一般虛浮的言語可以表達的了,誠於中而形於外,這只要一眼即可看明,如若沒有這種情感,要裝也是裝不來的,這一輩子,我交定他了。」 黎嬙開懷的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哥,他真好……」 楚雲又親昵地低下頭來,道:「小嬙,我已答應他,咱們將來的第一個結晶,一定拜他做幹老子,你說,這該是一件多妙的事?」 黎嬙俏臉蛋兒一陣酡紅,羞得鑽進楚雲懷裡,咿唔著不肯回答,楚雲輕輕在她腋下搔了搔,笑道:「如何?你也不會有異議吧,怎麼不說話呢?」 黎嬙仍舊悶著聲沒有回腔,楚雲大笑著哈她的癢,二人一扭一纏已摟作一團,黎嬙喘息著,笑著,呻吟著,有氣無力地捶打著楚雲,一面令人感到舒適的擰著他,咬著他。 忽然,楚雲停止了動作,將這玉人兒扶好,關注地道:「小嬙,傷口又弄痛了?」 黎嬙故意憋著柳眉兒,哼了兩聲,卻是不理不睬,楚雲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仰著臉想了一下,低聲道:「情人,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多日前,金鉤銀鞭的那對翠佛你可還給人家了?那對翠佛雖然值錢,我們也用不著,何況,值錢的玩意我多得很……」 這一說,黎嬙可光火了,她重重的白了楚雲一眼,恨聲道:「我早就遣人還給他們了,哼,你當我是什麼?大洪山的金銀財寶多得不可算計,我會稀罕那對翠佛?再說,有你這位武林泰斗,江湖大豪在後面逼著,我有幾個腦袋敢不還呀?不過,我只告訴你一句話,當時我之所以乘機下手,目的只是好玩,絕沒有一丁點貪念……」 楚雲連忙賠笑道:「寶貝,你別想岔了,我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人家怪可憐的,咱們又何苦砸人家飯碗呢?在江湖上混飯吃,除非你自己家當厚,否則,也相當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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