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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一切都在陽光下顯得很寧靜空寂,路上見不著其他的行人,再加以那陣陣迅速移近的「劈誇」,「劈誇」地刺耳響聲,空氣中霎時充滿了一片緊凝——

  狐偃羅漢下意識地摸著那碩大的肚皮,兩眼半眯,嘴中卻不知在低聲嘀咕些什麼,鳳目女黎嬙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佩劍拔出一段,圓睜星眸注視著右邊路上。

  於是,可以看見一片飛揚的塵土了,塵土中兩乘雪白的騎影幾乎像禦風而行般如飛似的向這邊接近,而那片刺耳的聲音,也就響得更急了,更厲了。

  天狼冷剛冷冷地哼了一聲,道:「這兩個小子在官道上如此疾馳,未免太猖狂了。」

  狐偃羅漢亦接上了口:「不知這兩位仁兄是什麼路數,又不知是否沖著吾等而來,只是俺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這味道有些辛辣……」

  天狼冷剛忍然道:「可要龔寧將這兩人攔下?」

  楚雲正待回答,那兩乘白色騎影已如狂風般自數十丈外的距離馳至劍鈴子龔甯馬前,四隻鐵蹄所帶起的塵土,撲面彌向龔寧而去,但是,龔寧卻似木頭一樣不避不閃,依舊挺於鞍上不動。

  他此刻的位置,正好站在路邊,容那兩乘飛騎並肩而馳,是足足可以過去的,但若像來騎這般瘋狂奔行,卻是不敢說了。

  天狼冷剛勃然暴怒,低吼道:「盟主,應施以顏色!」

  當那個憤怒的「色」字甫自冷剛唇中吐出,兩乘來騎已驀然分成八字形沖向兩旁,靠左邊的一騎,挾著一股猛烈的衝力直撞向峙立不動的劍鈴子龔寧而去!

  那兩匹白色的駿馬,非但高大肥壯,四條腿更是又粗又長,神偉無比,一看即知不是中原所產,此刻帶著一股強勁的力道衝刺而來,頸上鬃毛更如倒刷般根根豎起,雄昂至極!

  情勢是很明顯的,假如二騎一旦接觸——一是猛勁,一是靜力,則劍鈴子龔甯勢必連人帶馬被撞翻倒地!

  於是——

  宛如電光一閃,劍鈴子雙手猛力一帶韁繩,兩腿向側旁用力一挾,以他精湛的騎術傾力駕雙著座下自己已乘騎了多年的愛馬,就在千鈞一髮之中,劍鈴子的黑色坐騎一聲淒烈的「稀裡!」長嘶,硬生生的向路邊草叢中挪出一丈,因為劍鈴子勒馬的力道用得太猛,以至馬口嚼鐵處皮肉翻裂,鮮血汩汩流出!

  經過的情形快速得不容瞬目,驚險無比,楚雲連看也不看那兩個馬上騎士一眼,斷然暴吼道:「給我截下!」

  隨著他厲烈的語聲,劍鈴子已如瘋虎出押般騰空飛起,左手一探,一條數丈長短的「套馬索」已「謔」的疾射而出,直向那匹白馬罩去,右掌疾抖,一柄閃耀著精芒的鋒利匕首,如流虹般猝然飛刺另一乘白馬上的騎士!

  於是——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匹白馬仰頸長嘶,在那極快的速度中,就地一個大轉身,竄出兩丈後,又猛然止步,地上灰塵迷漫,聲勢好不驚人!

  劍鈴子龔寧一看擊敵未中,不由暴怒欲狂,厲吼一聲,清脆的鈴聲驟響,在烈日的光芒下,一條寒森森的冷電已倏而繞空盤旋而下!

  楚雲驀而催騎向前,沉硬地道:「龔寧住手待令!」

  說話中,目光掃向那匹白馬上的騎士,於是,當灰塵漸漸稀落,在迷蒙中,緩緩顯出兩個人影來!

  這兩個人影甫始映入楚雲目中,已不禁使他一怔,心中自然的起了警覺,原來,這兩個騎士的打扮竟宛如遠古時的大將一般,二人一著銀胄,一著金胄,護心鏡閃爍生光,兩肩各雕有獅頭一對,頭戴著只露眼鼻的頭盔,盔頂尚各盤雕著一條與甲胄同色,栩栩如生的怪蛇,蛇首昂天,威狠兼具,再襯著二人所穿的一式熟牛皮嵌鑲鋼片的戰靴,越發顯得沉猛威厲,凜凜有若天神。

  當灰塵消散,兩名怪客瞪著四隻眼睛,精光閃射的向面前各人環視,氣度雄沉,大馬金刀,毫無畏縮之態!

  楚雲有些驚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兩名裝束怪異,卻又奇詭無比的來客,良久,始踏前一步,而劍鈴子龔寧早已拔劍在手,卓立兩丈之外,怨毒地注視這邊,大有令出之下,以命相拼的氣勢!

  楚雲雙手向兩旁一拂,冷冷地道:「還要在下問你們的來路麼?」

  馬上兩名甲士聞言互望一眼,驀而仰首大笑起來,笑聲高亢如雷,震人耳膜,然而,在笑聲裡,卻蘊含著多少不屑與藐視!

  天狼冷剛雙目暴睜如鈴,煞烈地厲吼一聲:「住口!」

  大漠屠手幾乎已是毛髮聳立,但卻陰沉地道:「好狂夫,稍停你們便會知道是誰應該笑了!」

  鳳目女黎嬙外柔內剛,不亞鬚眉,但是,她此刻卻不知怎的會有些怯悸,悄然而不自覺的往楚雲身旁挪靠了兩步。

  狐偃羅漢卻仍然是那副老樣子,吊兒郎當滿不在乎,摸著大肚皮,朝二人吐了一口唾沫,似怒似笑地道:「喂,喂,二位是他奶奶發了羊癇風不成,還是老婆吃別人搶了去氣蒙了心?怎的咱們一生二不熟的見面就窮笑一通?便是想早點歸位也犯不著如此高興呀,大熱天穿著這一身破銅爛鐵也不嫌氣悶,呵呵,俺今朝倒真個碰上了瘋子哩!」

  兩名甲士笑聲驟止,靠右一個聲如洪鐘大呂般哼了一聲,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也知道他在發怒了!

  「你這條豬狗也會說人話麼?很好,我們二人已有很久沒有試過生裂活人的滋味了,今天你將被第一個拿來試手!」

  此人口音不南不北,還含混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不但刺耳,更覺如鐵石鏗鏘,令人十分不自在。

  另一名甲士卻沒有開口,僅冷冷一笑,點點頭,右手銀色護腕在陽光下一閃,指向楚雲,向靠右邊的會意頷首道:「好,這一個施以頂擊!」

  這時,道路上仍然是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但眼前的這個場面,卻透著十分的刺眼與尖銳,和這安詳的情景極不相襯,假如我們要尋找它的因素,那麼,你便會發覺,此乃是因為周遭已彌漫著殺伐的氣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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