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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其實,常大器雖然所受內傷不輕,但他心中的悲怒卻較他肉體上的痛苦更勝百倍,只是适才在眾人控制之下,他又明白對方每個人功力之超絕,是而不敢妄動,但是,目前的混亂之局,卻始終給予他以莫大的鼓勵與衝動,是而在他一聲暗示之下,灰旗隊的殘餘又傾全力挺身而起,攻向侍立於旁的敵人。

  平心而論,銀戈飛星常大器的一身武學,在綠林黑道上,是可以算得出的幾個高手之一,加以他此際已豁出老命,作孤注一擲之戰,是以白衣秀士陶光功力雖高,卻不免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灰旗隊的金菩提曹功亦咬牙切齒的力拼紫袍銅拐公孫雄,二劊子朱瀚受創不輕,卻也悍不畏死的猛撲赤騎追風駱森,二門神雷望簡直似凶神附體般與嘯江二怪戰作一團,銀扁擔羅奇,卻率領四羽十僅存下的三人,直沖向五嶽一劍的方向而去。

  這時,楚雲已知道事態嚴重,刻不容緩,他暴叱一聲,奮力叫道:「常大器,你還不命令手下罷手停戰,難道真想使你灰旗隊,灰飛煙滅,陷入萬劫不復之境麼?」

  語聲入耳,常大器似乎略微一緩,但隨即又揮力如浪,狠攻猛殺,一邊嘶啞地狂叫道:「罷了,姓楚的,罷了,今日常某便還你一個大好的頭顱吧!」

  一旁浴血死戰的金菩提曹功,滿面通紅,氣喘吁吁,聞聲狂叫道:「瓢把子,我曹功生亦跟你,死亦隨你,就是到了九泉之下,姓曹的也與瓢把子患難與共!」

  銀戈飛星常大器連揮九刀之下,大笑道:「好,好,曹使者,我們一起,我明白你!」

  楚雲微微搖頭,在心中深深歎息,他仍然高聲道:「常大器,不要衝動,你就不往後想想?不想再重整旗鼓,揚你灰旗之名?不想養精蓄銳,一雪今昨之恥麼?」

  常大器眼球上血絲滿布,嘴角白沫飛濺,怒吼道:「放屁,以老夫目前的局勢,如何尚能恢復舊觀?楚雲啊,楚雲,你休要再胡言亂縐,老夫恨不能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楚雲長歎一聲,倏又斬釘截鐵地道:「常大器,沒有停手之望了麼?」

  銀戈飛星常大器狂笑道:「生死由你!」

  楚雲一拍雙手,大叫道:「有種!姓常的,待你我來生再訂敵友!」

  「友」字出口,楚雲已長嘯一聲,寒芒閃處,宛似經天長虹,直射銀戈飛星而至。

  ▼第三十九章 寧為玉碎 毋為瓦全

  於是——

  銀戈飛星常大器豁然長笑,大砍刀奮起萬鈞之力,猛迎而上!

  白衣秀士陶光顧不得抹去頭上汗珠,白衣飄拂中,「唰」的一響,抖掌劈向常大器肋下肋骨,右腿突起,飛踢對方丹田!

  此時……

  楚雲的「苦心黑龍」長劍,在半空中挽了十三個耀眼的劍花,缽然輕顫中,有如天瀑倒降,帶著漫天的濛濛劍氣,呼轟罩下!

  這正是他在孤島上苦習而成的「弧光劍」六絕式之一:「弧影漫空」!

  銀戈飛星此時宛如披膽瀝血般長笑一聲,竟然毫不閃躲,大砍刀尚未與楚雲劍勢相接,卻反而猛然下撤,倒劈向正揉身而進的白衣秀士,左掌卻運足生平之力,倏而叩向楚雲胸前!

  白衣秀士陶光原先與莽狼會三名藍衣人過招之際,已然受了傷,适才與功力較他高出甚多的銀戈飛星動手,已是有些招架不靈,緊迫得甚至連隨身佩劍都未及拔出,而此時,他萬料不倒銀飛星的大砍刀,竟會捨棄勁敵楚雲,反而傾力向他劈來!

  其實,銀戈飛星常大器雖然在此山窮水盡的絕境之下,神智仍未昏亂,他十分明白,憑他此刻的傷後之軀,若想與楚雲硬打硬碰,不論支持的時間長短,而失敗的必然是他自己,何況,在此種情形之下,要想出現奇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早已決定撈一個是一個,殺兩個是一雙的心理,在這生死一發,生死攸關的當兒,不擋楚雲而反取陶光!

  這突變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幾乎不給人們一個思忖的機會,可說甫一印入瞳孔,已經將有結果了!

  楚雲任是功力超絕,因為事先毫無防備,也鬧了個措手不及,他心急如焚之下,猛然使劍身去勢加速,口中卻只有時間叫出兩個字:「快躲!」

  而在此刻,你又叫白衣秀士躲向何處呢?

  在刹那之間,陶光瞳仁中已清晰地看見那寒森森的鋒口,肌膚上已敏感的覺出一陣刺骨的涼意,於是,他只感到腦中一陣空白,一片茫然,什麼也想不起,也什麼都無法想,他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明白將有一次此生最大的痛苦到來,而這次痛苦,會使他瞭解永恆,也瞭解生命的意義是如何可悲。

  但是——

  就在那鋒利的砍刀刃口距離陶光尚有三寸之際,一條黃影已自斜刺裡瘋狂般沖到,奮起雙掌之力猛劈向刀口!

  於是,每一件突發的事情都似電光石火,都在刹那間令人目眩神迷的變化著,而一片鮮紅的熱血,卻宛如怒泉般淋漓分濺!

  沒有一絲慘叫,也沒有一聲呻吟,只有三條血肉模糊的身軀倒在地上,紅嫩的肉與白色的骨,豔紅的血與蠕動的肚腸摻和成一片,映著陽光,成了一幅令人驚心動魄的淒厲圖案!

  四周的殺喊依舊,煙霧仍然彌漫,火勢卻更大了……

  楚雲沉默地站在地上,面孔有些蒼白,神色中流露出無言的痛惜,他輕撫著手中的「苦心黑龍」長劍,而在這柄一泓秋水般的精瑩劍身上,此刻正凝聚著三點珍珠般淒豔的血滴!

  血滴輕輕落下,滴在一塊黃褐色斑點的豹皮上,又迅速地滾落塵埃……

  銀戈飛星常大器雙目怒瞪的側臥於地,肚腸蠕動,自胸腹間一道尺許長短的可怖創口中溢出,右手尚緊握著一柄沉重鋒利的大砍刀,全身鮮血淋漓,分不出是他自己,抑是別人的。

  一個幾乎被劈為兩半的屍體橫臥於旁,這屍體齜牙咧嘴,面孔扭曲,仿佛在臨終前承受了極大痛苦,他雙拳緊握,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他已永遠看不到什麼,但是,准也會知道,他必是珍惜著人生,雖然,他去了,但是,人人也會明白,他原是不甘心就此去的。

  這幾乎被劈為兩半的人,不是別個,正是嘯江二怪中的老大卜靈!

  躺在最邊的一人,卻是白衣秀士陶光,他雪白的長衫上浸濡著鮮血,自左肩至肋下,有著一條皮肉的創口,血肉模糊中,深可見骨,髻發散亂,面色慘白,顯然亦受了不輕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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