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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劍鈴子抱拳一揖,長身而起,略一起落,撲向早已焦頭爛額的四羽士,大刀客,朱瀚等人而去!

  原來,自狂鷹彭馬加入戰圈以後,嘯江二怪便放開手去抵敵四羽士,而大刀客潘存義,灰旗隊的二劊子朱瀚等便直接與狂鷹彭馬對上了手,但是,二人功力雖是不弱,卻怎能抵擋得住名震大漠的狂鷹彭馬那一身超絕技藝?二十招下來,兩人已是喘息如牛,大汗淋漓,而狂鷹彭馬在一時之間,也並沒有取二人性命的意思,所以大刀客與朱瀚二人尚能暫且苟延殘喘,勉強支撐。

  二人此際正險險閃過狂鷹彭馬的連環九掌,尚未歇過氣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響,已如流星橫空般搖曳而至。

  狂鷹彭馬目光倏然一亮,暗歎道:「老夫适才幾番欲下辣手,俱皆忍住未發,但眼前二人想是命該絕此,龔寧一到,這二人焉有命在?」

  劍鈴子龔甯乃金雕盟羽環屬下,羽環環主大漠屠手庫司,便是個有名的大煞星,他的得力手下,哪裡還會是個大善人呢?龔甯心性,彭馬深知,當那清亮的銅鈴聲來至頭頂,他已側身轉出,邊沉喝:「龔寧,一網打盡了麼?」

  劍鈴子龔寧身形在空中做了一個奇妙的轉折,手中長劍微一伸縮,鈴聲在閃耀的劍芒中略一顫響,語氣恭謹,卻又冷煞地道:「稟堂主,寸草不留!」

  狂鷹彭馬雙掌迅速背向身後,疾閃七尺,緩緩說道:「罷了,但要留個全屍啊!」

  劍鈴子龔寧答應一聲,鋒利的劍刃一偏一斜,抖出一團寒森的劍芒,手腕疾拋倏挑,劍身嗡然震響,二十一劍劍劍連綿,一氣展出,犀利無匹的攻向大刀客潘存義,二劊子朱瀚而至!

  大刀客潘存義一身所學,較之二劊子朱瀚相差無幾,而其膂力之雄渾,猶更在朱瀚之上,此刻,他手中那柄沉逾三十餘斤的厚背砍山刀,有如潑風般揮舞不停,他已將全身所有的餘力盡皆使出,對他生命的賭注做最後的一搏。

  自然,二劊子朱瀚亦早已明白目前的處境,他傾力配合同伴的進退攻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拼命抵擋著敵人那一波波似乎永不停息的劍浪。

  不但是一個人,只要是一個有生命意識的生物,它都會懂得「生」的可貴,哪怕僅存有一線之機,它也會竭力為生存而做最大掙扎的,這道理很浮淺,但是,卻也很確實,你說是嗎?

  劍鈴子那張黝黑而冷峻的面龐,刻板得沒有一絲表情,炯然的雙眸中,透射出兩股令人震懾的光芒,這光芒很冷,很澀,但又尖銳殘酷得像一柄鋒利的白刃,是的,這便是殺氣,便是須以熱血相祭的殺氣!

  清脆的鈴聲越響越急,燦爛的寒光越舞越盛,於是茫茫的劍氣在空氣中盤繞,如削的刃風在周遭縱橫,破空的呼嘯刺人耳膜的響起,而追魂使者的猙獰魔影,也宛如在黎明前的暈黯中隱現。

  狂鷹彭馬默然退居一隅,搖搖頭,望著滿地的屍體,而黑暗中,仍然有著步向死亡的幢幢人影,不錯,死亡是恐怖的,不論是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向它接近,但有些時,為了種種原因,你卻不得不靜對死亡,雖然你是多麼畏懼它。

  忽然——

  又是一聲悠長而慘厲的號叫傳來,一條頎長的白色人影忽然升空,另一條壯健的身影直飛四尺之高,又沉重地落在地上,熱血滲著橫溢的肚腸迸濺,像是一個猛烈摔破的水囊。

  狂鷹彭馬心頭微驚,目光急掠,已看出那直飛空中的白色人影,正是白衣秀士陶光,另一個肚破腸流的大漢,則又是那兩名僅存的莽狼會監法之一!

  正當彭馬欲飛身前往探視的刹那之間,一個如鬼魅似的身影,已閃電般搶先而出,速度之快,迅如雷火!

  於是——

  狂鷹笑著停住,他目注那條人影疾飛而起,又與半空中的白衣秀士雙雙落地,而白衣秀士陶光甫一著地,便以雙手捂嘴,好似在勉強吞咽著什麼。

  旁邊的那人——浪子楚雲,匆忙以掌心抵在陶光背後,低沉地道:「朋友,這口淤血可以吐出來,不用吞下。」

  白衣秀上陶光适才又以險招進襲敵人,他拼著背後受擊,踏入對方中宮之內,以「勾離爪」功夫,活生生扯裂了一名強敵的肚腹!但是,他卻也被那名莽狼會的監法在背上印了兩掌!

  雖然陶光已在事先運氣背後抵禦,但這名莽狼會監法功力甚厚,垂死之際,力道依舊驚人,這兩掌之功,雖未如何嚴重,卻也震得白衣秀士血氣翻騰,耳鳴目眩。

  這時,他張口吐出兩團紫烏色的淤血,強忍卻又忍不住的喘息起來,面色蒼白得有些發黃,額際汗水淋漓涔涔而下。

  楚雲親自取出絲帕為陶光揩抹嘴角血污,又自懷內摸出一粒淡紅色藥丸,沉靜地道:「朋友,弓弦繃得太緊會折,屋樑的負荷過重亦會倒坍,而人超過了體力的極限亦會頹倒,你武功很強,但卻不宜冒險取敵,五嶽一劍班兄亦定然不會同意朋友你如此不惜自己的,是麼?」

  白衣秀士陶光默默地凝注著楚雲,又默默地點了點頭。

  楚雲笑笑,將手中淡紅色藥丸交在陶光手中,低聲道:「你的傷勢並不重,僅是因為中氣虧損,略有脫力之像而已,吃下這粒藥丸,再息一個時辰就會好的。」

  陶光依言服下,深深吸入一口氣,十分感激地望著楚雲,楚雲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道:「嗯,莽狼會的殘餘就快一網打盡了。」

  白衣秀士陶光急忙移眸望去,他的目光與赤騎追風駱森的雙掌,同時落在那碩果僅存的莽狼會監法前胸之上!

  一聲狂吼,這中年大漢身軀猛翻而出,連連在地上滾出尋丈之遙,方才寂然不動,汗血和著泥沙,在他面紮上混成一片。

  其他的莽狼會角色,這時紛紛將手中兵刃棄置於地,嘶啞地大叫道:「快刀白刃,不殺好漢光棍,我們服了!」

  赤騎追風駱森驀地吼了一聲,喝道:「呸!你們也稱得上好漢光棍?老子活劈了你們這些殺才!」

  僅存下的莽狼會人物,這時只有五六個人了,他們個個汗浸衣衫,血跡斑斑,髮髻散亂,一副疲憊不堪之狀,五六雙眼睛,俱皆在喘息中驚恐地注視著赤騎追風,神色之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令人難受的滋味。

  半晌……

  赤騎追風駱森緩緩垂下雙手,向圍恃四周的近十名龍風山莊莊友搖搖頭,語聲低沉地道:「罷了,都給老子滾!」

  於是那五六名莽狼會弟子喜色頓展,齊齊恭身下拜,呼啦一聲,頭也不回的向外急奔而去。

  楚雲回首向陶光一笑,道:「血腥的殘殺中,應該有點人情味,哪怕一絲也好,你說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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