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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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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冷然卓立,面孔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嘴角微微抿成一道弧線,右手節指卻輕輕敲擊著他斜掛於胯側的「苦心黑龍」長劍。 順著楚雲那兩道冷峭的目光望過去,可以看見寂孤叟韋大和那仍然挺立未倒的身軀,不過,這挺立著的身軀,卻帶給人們太多悽愴與恐怖的感覺。 是的,那套鮮豔奪目的紅,白二色彩衣,此刻已然破碎不堪,韋大和束髮的那張方巾亦早已不知飛向何處,亂髮蓬散,披在肩頭,也披在額前,他的面孔肌肉,因痙攣而皺疊成一堆,閃亮的鋼齒深深陷入下唇內,瞳孔空洞而散亂的凝注前方,隨著身軀不停的顫抖,烏黑的唇角滴落著紫紅的血液…… 大凡是一個內家好手,都可以一眼看出震傷後的傷勢輕重,對自己或敵人,寂孤叟韋大和目前的情形,在場的三方人馬俱皆可以看出,已經是油竭血枯,難有生望了。 於是—— 韋大和顫抖著向前移出一步,右手指著楚雲,嘴唇翕合,但卻沒有聲音。 楚雲微拂衣袖,生冷地道:「你想知道不才姓名?是麼?」 寂孤叟韋大和全身又起了一陣激烈的抽搐,黑暗中已有數名彩衣大漢焦急的向他奔來,口中邊大叫道:「當家的請稍待,弟子等來了……」 為首者,正是那鳴天斷碑霍敬,他們直到此刻,方始驚魂甫定。急忙來援助他們會中的領袖人物。 另一邊—— 銀戈飛星常大器亦悚然動容,腳步微一移動。 站在他扛尺之外的五嶽一劍班滄,自鼻孔中冷冷一哼,手中的神火劍「嗡」然一震,劍尖在夜色中顫起精芒一點。 於是,銀戈飛星急忙又退回兩步,怒目瞪視著五嶽一劍,一旁的銀扁擔羅奇在暗中吸了一口冷氣,凝望著搖搖欲墜的寂孤叟韋大和,默不作聲,而現在,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楚雲一直待那幾名莽狼會的人物奔到身前不遠,方始沉冷的一笑道:「韋大和,你記住了,在下金雕盟盟主,浪子楚雲!」 說話中,他右手一翻,罩在身外的黑色披風已被掀開,胸前的金色太陽標誌,閃出一抹淡淡的金芒。 同一時間,奔到面前的莽狼會副首領鳴天斷碑霍敬,亦已猛然看清了楚雲的面孔,這張面孔,是他永生永世也難以忘懷的啊! 於是—— 一陣嘩叫起自四周,鳴天斷碑霍敬猝然往後倒竄七尺,寂孤叟韋大和慘厲而沙啞的狂笑隨著他倒下的身軀歸向沉寂…… 楚雲驀而朗嘯一聲,冷酷地喝道:「金雕盟所屬弟子,你們還在等候什麼?」 語聲未住,大漠屠手庫司沉叱半聲,閃電般躍向正與五嶽一劍班滄對峙的銀扁擔羅奇而去,抖手之間,便是力逾萬鈞的一十九掌! 狂鷹彭馬豁然長笑道:「盟主,灰旗,莽狼,今夕只怕都要在這大柳坪上煙消雲散了!」 說著,他已大馬金刀的行向嘯江二怪身前,一聲不響,雙臂一翻,怪異無倫的戳向灰旗隊屬下的二劊子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義,兩隻腳尖疾若迅雷般點向散立一側的四羽士,而出手之間,連攻四人,招式之狠辣淩厲,實是駭人聽聞! 於是,一場新的激戰,又已展開,只是,這次的拼殺,場面卻與适才大不相同,客主的地位,亦完全變易了。 金菩提曹功适才在狂鷹彭馬的追殺之下,雖然傾出他生平之力,躲閃奔躍,但肩頭肋下,卻仍被彭馬的掌力波及數處,金菩提曹功自己心中雪亮,若不是自己熟稔大柳坪地形,再加上四周的灰旗、莽狼弟子出手阻截敵人,曹功便再有十條命也早完了。 他正在喘息吁吁地擦著汗水,耳旁又已聽到二門神雷望淩亂的腳步聲與紫袍銅拐豪邁的狂笑,不用說,二門神雷望又已落在危困之中了。 金菩提曹功目光向四周一掃,看見自家瓢把子銀戈飛星常大器,又已與五嶽一劍班滄拼得人影不分,叱喝連連,他暗自歎了口氣,返身飛向二門神雷望與敵人較鬥的方向而去。 此刻,五嶽一劍方面的各人,在赤騎追風駱森、白衣秀士陶光等人率領之下,已將莽狼會諸人殺得步步後退,漸呈不支,莽狼會為首的三名中年大漢,目下已有一人負傷,但是,一時之間,卻也不易將其擊潰。 最感尷尬的卻是灰旗隊副首領銀扁擔羅奇,适才他與銀戈飛星常大器聯手之下,合擊五嶽一劍班滄,雖未占到上風,卻也沒有落敗,但是,如今卻要他獨自力敵功力高強無比的大漠屠手庫司,吃力與艱辛的情形,便可想而知了,大漠屠手技藝之絕,與五嶽一劍可謂旗鼓相當,而在內力方面,較之五嶽一劍尚更要來得渾厚悠長些! 大柳坪又變成一片修羅場,天空中星月俱暗,愁雲慘霧,彌漫四周,但是,殺喊呼號的聲音依舊,兵刃交擊的脆響未斷,熱血仿佛無盡無絕的在噴濺,人性的善良,也宛如在這場淒厲而殘酷的爭鬥中歸於沉淪…… 楚雲搖首一歎,向著呆立身前不遠的鳴天斷碑霍敬微微一哂,沉聲道:「二當家的,別來無恙?區區浪子楚雲,二當家的大約未曾忘懷吧?」 楚雲的聲音雖然十分沉和,卻是威力蘊含其中,卻不啻是字字霹靂,這無形的威儀,震得鳴天斷碑心中一陣凜驚,不自覺的退後五步…… 昔日楚雲獨力格殺莽狼會眾高手於古道之上,鮮血一般淒豔慘厲地烙印在霍敬的心版上,這深刻的創痛,他怎能忘懷?他又怎能忘卻這在他心版留下創痕的人? ▼第三十五章 天寂碑析 碧血斑斑 楚雲又在他懸掛得低低的長劍柄上微微摩挲了一下,劍柄是潤滑而突出的,但楚雲感覺得出,隱藏在劍鞘內的鋒利劍身是如何冰涼而冷酷,他輕輕地咬了咬下唇,悠然道:「霍二當家,看情形,在下與貴會的梁子是結定了,是麼?」 鳴天斷碑霍敬用力咽了一下唾沫,有些口齒不清地道:「楚!姓楚的,莽狼會與閣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閣下三番五次與本會過意不去,在江湖上說,亦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吧?」 老實說,霍敬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他在莽狼會更是身居第二把交椅的高手,性格暴躁無比,動輒以武相向,又幾時對人講過道理不,甚至有些低聲下氣來著? 站在他身後的三名莽狼會弟子也是在莽狼會中有些地位的角色,這時,三人俱不由面面相覷,納罕而又有些不滿地看了他們副首領一眼,他們哪裡會知道鳴天斷碑此刻心中的滋味呢? 這時,楚雲冷清的抿唇一哂,道:「現在不是談江湖規矩的時候,在下只問你一句,這段梁子,是否不可能再了斷了?」 嗚天斷碑霍敬有些進退維谷的怔在當地,自然,莽狼會前後一二次,遭到楚雲如此慘厲的鬥殺,在情在理,是萬萬無法一筆勾銷,但是,霍敬處在目前的生死邊緣之上,除非他已拼卻一死,否則,你又叫他如何直說呢? 楚雲的冷笑逐漸深刻,而深刻中隱隱泛出一絲殘酷,這殘酷宛若有形之物,是如此尖銳,如此陰冷,卻又如此寒人心脾。 霍敬回頭望瞭望他的三名手下,於是,他發覺六隻憤怒的眼睛也正在瞪著他們的敵人,霍敬悲哀地歎了口氣,他知道,晨間的美麗旭陽,只怕他難得再看到了…… 楚雲悠然移眸游顧周遭的戰況,雙手負在身後,似笑非笑地道:「名蜚一時的鳴天斷碑,昔日的威風哪裡去了?難道連答話的勇氣也喪失了麼?」 鳴天斷碑滿臉的橫肉一陣抽搐,尚未說話,背後卻傳出一聲斷喝,一條人影連著一道白光,猛然沖向楚雲而去! 嗚天斷碑不用細想,也知道是他身後的三名手下開始猝襲了,於是,他將心一橫,正待傾力合擊卻又森冷的長笑,宛如阿鼻地獄勾魂使者銅鈴,自四周淒涼的響起,當鳴天斷碑匆忙躍出兩丈之外,腳尖尚未立穩的時候,兩聲慘怖的哀號又倏而傳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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