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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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微微一笑,但是—— 他那微笑卻在驟然間如寒冰般凝結於嘴角邊,雙目注視著眼前巨樓的大門,而那兩扇大門,此刻正在緩緩啟開。 大漠屠手庫司陰沉沉地將雙掌提至腰際,亂髮蓬散,目光如炬,像是一頭暴怒前的雄獅! 於是,逐漸的,那兩扇沉重的大門開啟了,四名魁梧的勁裝大漢肅立門邊,自裡面的燈光映射下,可以看到有幾條人影正緩緩向大門行至。 楚雲將眼簾輕輕垂落一半,全身肌肉儘量放鬆,手中利劍亦插回鞘內,他需要鎮定,自然,不能有任何一絲失態的地方,而即將出現的事實,又是多麼令他難以鎮定啊! 緩緩的,又有四條人影出現在門口,前面兩人,一個是戴著一頂形式美觀,有如冠狀的青色羽毛帽子的年輕人,另一個卻是年約七旬,豹眼鷹鼻的老者,二人一個年輕俊逸,一個沉練精悍,一看即知不是尋常人物。 跟在這二人身後的,則是一個身形修長,劍眉星目的英挺青年,他穿著一件白色儒衫,有如玉樹臨風,形態飄逸已極,頭上,赫然戴著一頂白色羽帽! 緊緊依偎在這青年身邊的,是個面容俏麗異常,雙眸似水的美豔少婦,二人如此親近的靠在一起,形態上像煞一對夫妻。 四人始才行至門口,已沉穩的停住,銀膽叟一見來人,連忙窘迫的躬身為禮,神情十分恭謹。 四人中,那頭戴青羽帽的年輕人,雍容的向四周一瞥,目光在掠過遍地的屍體時,面色不由微微一動,他清朗地開口道:「尚副總管,堡主此時已經啟關,适才聞報,有外路仇家前來尋釁,可知為何方神聖麼?」 銀膽叟尚基尷尬地回首望了楚雲一眼——這一眼,卻使他永生不能忘懷,楚雲雖然眼簾半垂,但是面容卻已幾近扭曲,嘴角也在微微抽搐,全身更是簌簌輕顫不已,雙手用力絞合在一起,由他眼簾中透出的神色,任誰也能感受到無比的悲慟,憤怒,痛恨,而又這般令人戰驚!這是一個人對一件事的恨到達沸點時的表現,不能用任何方法隱瞞,因為,這是出自內心的強烈反應啊! 自楚雲現身時起,經過連串慘厲的殺戮,血腥,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但是,只因為眼前四人的出現,卻使他有著如此超乎尋常的激動,銀膽叟知道,其中必然包含有一段不為人知道的極大原因在內! 那戴著青羽帽的青年似已不耐,微慍道:「尚副總管,本公子在問你的話!」 銀膽叟尚基悚然一凜,嘴角蠕動了半晌,卻訥訥不能出言。 這時那戴著青色羽帽的年輕人,目光冷然向站在旁邊的楚雲及大漠屠手一掃,桀驁地哼了一聲,怒道:「尚副總管,你平日的幹才到哪裡去了?怎麼不敢出聲?站在你身旁的是什麼人?」 銀膽叟尚基咽了一口唾沫,正待努力開口——一個毫無平仄有若自地獄陰府傳來的幽冥聲音,幽幽地傳到場中各人的耳裡:「青羽公子,你還記得我麼?」 聽到這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任是眼前四人功力如何高超,也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 那青羽公子目光凝注楚雲,厲聲道:「你是誰?」 楚雲冷森森地道:「問你身旁那一對姦夫淫婦!」 此言一出,那頭戴白羽帽的英俊青年,與身旁的俏麗少婦俱不由面色大變,驚恐地注視著立於黯影中的楚雲,戴白羽帽的青年一拂長衫,冷厲地道:「朋友,休得出口傷人,本公子怎會識得似你這等江湖鼠輩!」 楚雲冷冷一笑,以眼角阻止已煞氣沖牛斗的大漠屠手,然後,緩緩向前移出兩步,於是,樓內的燈光,正隱隱映射在他條線鮮明沉毅的臉側上! 驀然,一聲尖銳而恐怖的長叫出自那少婦口中,又似繃得太緊的琴弦,驟然中斷,那少婦面色慘白,雙眸木訥地瞪視著楚雲,身軀更在劇烈的搖晃…… 戴著白羽帽的青年亦是目瞪口呆,目光恐懼地瞧著楚雲,語聲顫抖而低弱:「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已死去三年多了……是的,已死去三年多了……」 楚雲低沉的冷冷一笑,緩緩說道:「白羽公子邵玉,你不會忘記我吧?你不會忘記那被你殺死老父,奪去妻子,然後又殘之棄入怒海中的浪子楚雲吧?」 白羽公子口唇翕合,身軀微抖,呢喃地道:「不,不,這不是你……這不是你……這是不可能的……」 楚雲陰淒淒的笑了! 「邵玉,你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英雄,天下第一個大丈夫,你的心比墨還黑,比毒蛇的毒腺更毒,你毀了一個人的終生,還要毀去一個人的生命,邵玉,邵玉,這名字我無時無刻不在念它,不在想它,在我痛苦哀號的時候,在我輾轉翻滾的時候,在每一天,在每一夜,我要以自己整個的生命去報復,我跪著禱告上天給我一個機會,我要將所受的痛苦十倍報還,我要生啖他的心肝,熬盡他的血液,我求上天給他延壽,莫令他死去,我要親自回來索回這筆血債,這筆永遠不會消減的血淋淋的仇恨——如今,我終於回來了,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楚雲的語聲,有如一根根火紅的利針,深深地刺入白羽公子及他身旁的少婦的心中,每一句話都使他們顫驚,這不僅是一聲聲淒怖的,帶著血的怨訴,而更是一句句惡毒的詛咒! 緊依在白羽公子身邊的美豔少婦,痛苦地叫道:「雲哥……你聽我說……」 楚雲冷漠地道:「蕭韻婷,你有誘人的胴體,豔麗的面龐,甜蜜的言詞,但是,你卻更有一付蛇蠍似的心腸,你毒辣,陰狠,醜惡,卑鄙,藏在你那美麗的軀體內的,是一個魔鬼的心肝,蕭韻婷,我不該娶你,更不該估錯了你,多年的同枕共眠,卻料不到會伴著一條毒蛇,現在,你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要使你的心上滴血,使你受盡折磨而死!」 楚雲的前妻,那美麗的少婦——蕭韻婷,這時淚如泉湧,雙肩抽搐不停,好似十分傷心。 那青羽公子忽然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色道:「你果真是那浪子楚雲不成?你沒有死麼?」 楚雲毫無表情地道:「不錯,我沒有死,很遺憾沒有如你們所願。」 青羽公子往遠處略一顧視,冷森地道:「這些進犯本堡的鼠輩,都是你勾引來的?」 大漠屠手驀然大喝道:「放你媽的屁!老子將第一個先宰了你這掛羊頭賣狗肉的乳臭小子!」 楚雲厲烈的一笑道:「青羽公子邵靖,只怕你狂不了多時了,這些人非但全系在下引來,更是在下的部屬!」 青羽公子邵靖忽然陰笑一聲,道:「燈蛾撲火,自尋死路,楚雲,憑你區區之力,幸而逃得性命,還不找個荒僻所在以度餘年,卻妄想以卵擊石,報復本堡,你不覺得愚不可及嗎?」 楚雲狂笑道:「邵靖,聽見四周的慘叫聲麼?看見遍地的屍體麼?聞得到焦臭的氣味麼?百角堡在你這目光如豆的人看來有如金湯鐵壁,在楚某人看來卻如枯木朽株,不堪一擊!」 青羽公子尚未及回答,他身旁的七旬老者卻宏聲大笑道:「既是如此,小老弟,你便試試看!」 楚雲心中一動,厲聲道:「邵靖,一笑奪魄黃極與紅羽公子邵平為何不在?」 青羽公子邵靖冷然道:「你早晚也會見到他們,有青、白二羽公子及本公子忘年摯友魔豹勝無公在此,也配得上你了!」 大漠屠手勃然大怒道:「姓邵的雜碎,你過來,本環主先教訓教訓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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