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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二人俱不由羞憤交集地怔在當地,忽然,迅雷手康仰山倏而轉身,卻發現狐偃羅漢已一搖三擺的行出四丈開外。

  這一位五雷教的首要人物,不由咬牙切齒地厲聲大叫:「嚴笑天,血債誓必用血來償還,今夜我們總要去掉一個,你有一分骨氣,便與老夫拼鬥到底!」

  狐偃羅漢嚴笑天古怪地回頭一哂,單臂猛揮,已掠出三丈,呵呵大笑道:「別他奶奶的閻王爺貼告示——鬼話連篇了,俺老嚴做生意從不蝕本,似大教頭這般無上法門,俺老嚴尚屬少見,死皮再加上活賴,呵呵,三位放心,俺老嚴遲早會尋上三位,連本帶利算清這筆濫汙帳!」

  說話間,胖大的身軀又已射出五丈之遠,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武功原來便遜於狐偃羅漢一籌,加以起步較遲,又同在久戰力疲之下,如何能追趕得上?

  紫杖鎮天包洪鳴氣得雙目暴睜,大罵道:「姓嚴的,你便當真如此卑鄙麼?有種的便回頭再戰一場,別忘了,你的兵器尚留在老夫這邊呢!」

  狐偃羅漢嚴笑天在夜色中嘲弄地狂聲宏笑道:「包老兒,俺老嚴無本生意做多了,從來只會占人家便宜,你老小子倒想給俺老嚴裝傻賣乖?奶奶的,以四打一,這種妙事誰都愛幹,少他娘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了,咱們是城隍廟的鼓槌,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等著瞧吧,俺老嚴的金狐尾暫時寄存一下,總有一天要你屈膝奉還!」

  笑駡聲在夜空中飄蕩,逐漸搖曳而去,終於遠了……

  迅雷手康仰山與紫杖鎮天二人又追出一段距離,眼看敵人身影漸渺,追趕不及方始頹然而返。

  紫杖鎮天包洪鳴拖著沉重的步子,無精打采的與迅雷手康仰山並肩行著,沉默了片刻,他低緩地說道:「康兄,嚴笑天這老匹夫,一身所學果然不弱,今夜讓他逃去,只怕吾等日後難得安寧了。」

  迅雷手康仰山乾癟的面孔有如罩了一層寒霜,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紫杖鎮天凝眸望著手中兵器泛閃的瑩瑩光華,搖頭歎道:「說也奇怪,嚴笑天在吾等适才合力一擊之下,真尚能安然躲過,更將自空中撲下的易兄傷在當地。在那種情勢之中,依兄弟判斷,他是絕對逃不出去的,但是,唉,不料他竟然能安全出困……」

  康仰山頷下的山羊鬍子無風自動,他強行壓制著自己的憤怒,恨聲道:「罷了,就算他嚴笑天生就了三頭六臂,技藝驚人,我康仰山亦決然不會將他放過,只要老夫一息尚存,便是天涯海角,亦要尋他拼個死活!」

  紫杖鎮天包洪鳴望著康仰山那副咬牙切齒的怨毒之狀,不由暗裡打了個寒噤,強顏笑道:「這個自然,莫道還有易兄及呂兄的這筆血債,便是嚴老匹夫對貴教弟子所施的辣手,也由不得老夫袖手旁觀啊!」

  二人在靜寂中加快了腳步,迅雷手康仰山此時心中的怨恨是無以復加的,但他儘量的按捺著沒有發作,雖然,今夜他們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丟盡了人,可是卻又不得不維持著自己的尊嚴面子,其實,此刻吆喝叫駡,又濟得了什麼事呢?只不過徒增笑柄罷了。

  片刻間,二人已來到方才激戰之處,迅雷手康仰山急忙掠到飛叉聖手呂無咎身前,關切逾恒地道:「呂兄,老夫無能,以至牽累賢昆仲落得如今的遭遇,實感汗顏已極,呂兄傷勢有無大礙?唉,老夫恨不能生啖活吞嚴笑天這狗賊!」

  飛叉聖手呂無咎面孔上沒有一絲血色,神情萎靡而頹唐,他半躺在地上,嘴唇翕合了幾次,低啞地道:「康兄……易老大,他?」

  康仰山臉上浮起一層羞慚與悲哀的表情,顫著嗓子道:「易兄已喪在嚴笑天手中,呂兄且請節哀自重,今後五雷教自老夫以下,必與嚴笑天這匹夫勢不兩立,不取下他項上人頭以奠易兄,決不甘休!」

  飛叉聖手呂無咎渾身抽搐,裹而挺身欲起,口中嘶聲厲吼:「嚴笑天,你在哪裡?是漢子就滾出來,呂無咎和你拼個生死存亡,易老大,你英靈不遠,睜大眼睛看著為弟的給你報仇啊!」

  聲聲淒厲刺耳,有如鬼嚎狼哭,聽得康仰山等二人毛骨悚然。

  紫杖鎮天包洪鳴急上兩步,強扶飛叉聖手坐起,他知道,這位以飛叉絕技揚名一時的摯友,已因悲痛過甚而心神迷亂了。

  迅雷手康仰山連忙一邊在飛叉聖手胸前用力按揉,一邊和聲安慰道:「呂兄,你現在傷勢十分嚴重,尚請冷靜療養,萬勿悲憤過甚,今夜之事,總有連本討還的一天!」

  紫杖鎮天早已自身邊拿出了金創藥,但是,當他蹲下身來撕開飛叉聖手褲沿的時候,卻不由得面色一變:那柄金狐尾是如此緊密的嵌在飛叉聖手大腿肌肉之內,雖然透穿而過,卻僅有少許破皮時的血漬,若要上藥包紮,卻必然將這柄金狐尾拔出,然而,拔出金狐尾的巨大痛苦,飛叉聖手能否忍受卻大有問題,他此刻已是那麼衰弱了啊!

  紫杖鎮天望著金狐尾四周被擠壞腫脹成紫色的肌膚發怔,束手無策,不知所措。

  迅雷手康仰山亦已發覺,但是,他目前又有什麼辦法呢?

  忽然——

  夜影中響起一陣清朗的笑聲有如金鐘玉磬,攝人魂魄。

  二人急忙躍起身來,凝神戒備,只見一個瘦削但卻強健的身影,已神鬼不覺地飄至兩人身前三丈之處。

  「什麼人?站住!」迅雷手康仰山瞋目大喝,同時雙掌交於胸前。

  紫杖鎮天亦急忙拿起置於身側的紫色藤杖,嚴陣以待,二人的四道目光,尖銳地移向來人面上,但是,他們卻不由暗自一凜!

  原來,這身法詭異驚人的怪客,卻穿著一件土黃衫褲,面孔上更蒙著一方手帕,只露出一對深邃而澄亮的眼睛!

  迅雷手康仰山目光向周遭一瞥,冷厲地道:「朋友,莫非閣下與五雷教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不成,趁著此刻來下井石麼?」

  那蒙面人——正是隱身暗處已久的楚雲,他此刻微微一笑,深沉地道:「尊駕眼皮子未免撩得太低了,在下尚不屑為這卑鄙之舉,嗯,倒是尊駕等四人适才表演的那一幕,透著太窩囊呢!」

  紫杖鎮天包洪鳴踏上一步,宏聲道:「朋友,嘴皮子上且請積點陰德,想朋友你也是道上同源,不論閣下來意如何,真面目大可見示,如此隱秘,不顯著有些鬼祟與小家子氣麼?」

  楚雲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但是,只這對眼睛就足夠懾人的了,他眸中倏而閃射出兩道強烈得似有形之物的精芒,腳步緩緩移近三尺。

  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不錯,對方的眼神是如此尖利奪魄,燦耀的光輝更是二人生平所僅見!

  空氣仿佛在刹那之間凝結了一般,靜默得沒有一點聲音。

  楚雲緩緩開口:「現在,不要耽誤時間,狐偃羅漢的兵刃,請恕在下代為取回——」

  迅雷手康仰山驚怒交加,吼道:「朋友,你當老夫等全是石塑之人了麼?任由你隨意而為?朋友,你也未免太跋扈了!」

  楚雲冷冷一笑,道:「目前,尊駕立於在下身前兩丈七尺,那位包老英雄則環護於飛叉聖手側旁五尺三寸之處,以尊駕的功力,大約可以即時移上位置截擊在下,包老英雄手中紫藤杖長有六尺左右,更能在瞬息間遮罩將飛叉聖手整個身軀護於其內,而紫藤杖每杖揮掃的空隙約有半寸,亦即是說:能在十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掃出九十六杖。」

  他說到這裡,望著二人震驚的神色一哂,又道:「在此等情勢之下,嗯,不才卻要飛身奪走那柄金狐尾,二位相信麼?」

  迅雷手康仰山暗中吸了一口冷氣,嘴角微微抽搐,但是,他卻不敢說話分神,更加小心戒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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