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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穀唳魂道:「二當家,老子已經親諭由大少主接掌其位——」一拂衣袖,任雪樵鄙夷的道:「誰看見、誰聽見了?」穀唳魂重重的道:「我!」冷笑一聲,任雪樵連連搖頭:「你的證言不能算數,利害所在,你當然是幫著大少主說話!」簡直是在血口噴人了,癲癡和尚憤怒的道:「任雪樵,我也親見親聞你們老當家的囑咐,這該夠了?」任雪樵沉下臉道:

  「大師父,你的話更不能信,天下豈有做師父不想有個尊貴徒弟的?出家人要把名利看淡,一味的附炎趨勢,就沒有禪味了!」

  癲癡和尚氣極反笑:「好個尖舌利嘴的東西,做賊的竟然喊抓賊,反待倒打我老僧一扒,任雪樵,只怕稱不了你的心,如不得你的願!」

  端木子厚朝著站在遠處,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端木子剛大叫:「剛弟,你不要被他們矇騙了,這些居心叵測的虎狼之輩只是把你當成幌子,做個名目,一待奪權成功,他們必然會另施手段坑害你與二娘,把端木家的大好基業侵佔入手!」

  端木子剛仰著頭,背著手,愛搭不理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三歲孩子,大哥,你這番挑撥離間豈不是顯得太幼稚了?」

  一顆心倏往下沉,端木子厚刹時間似乎不認識他這位元弟弟了,這就是端木子剛?是向來與他如此親近,白天纏著他鬧、夜晚抱著他困的弟弟?是什麼原因,什麼力量一下子就能把骨肉拆散、兄弟分離?又是什麼緣由促使親情激化為仇恨、愛悅蛻變成憎惡?老天,人心人性,竟是這般詭異難測?

  穀唳魂看不過去,凜烈的接口道:「二少主,請你體念親恩,遵從傳統,不要做糊塗事而令親痛仇快,端木家的興衰離合,只在你一念之間,請三思!」

  端木子剛雙目中宛似燃燒著熊熊火焰,他面孔僵扭,略帶激動的道:「穀唳魂,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誰不知道你一向就褊袒我哥哥?小的時候你屈護他、長大了你巴結他,你什麼居心認為我不明白?你是指望他一朝出了頭可以順勢一步登天,可以挾之自重,說不定更想取而代之,要說別具異心,你才是第一個!」

  端木子厚嘶啞的叫:「剛弟,你休要胡言亂語,血口噴人,穀首座忠肝義膽,赤心可昭日月,他若是有你說的這種打算,早就可以成事了,何須耗到今天?」

  端木子剛盛氣淩人的道:「你們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滿口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以為我好吃好欺,就想獨霸江山?叫你們做得美夢,爹的基業不是你一個人能以侵佔的,還有娘、還有我,我們母子倆的份量總比你一個人來得重,由我當家有什麼不對?你瞎編爹的亂命,就待獨吃獨吞?哼哼,我讓你掃地出門,連邊都沾不上!」

  噎窒一聲,端木子厚又是痛心、又是悲憤,腔調都不由發了抖:「剛弟,你你……你怎能這樣是非不分的說話?你要爹的基業,我可以給你,只待把這些奸佞清除,叛逆論罪,你想怎麼辦我都依你——」

  「呸」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下,端木子剛不依不饒的道:「你收收吧,我的好哥哥,誰是奸佞、誰又是叛逆?你打的主意,左右不過是想分化擁戴我母子的力量,借機迫害這些忠心耿耿的血性兄弟,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你就大錯特錯了!」

  於是,癲癡和尚宣了一聲佛號,浩然長歎:「子厚,不必再說了,魔生在心,邪化為靈,他們是徹頭徹尾,裡裡外外都淪於異端,不以霹靂雷火,只怕震不醒那一片沉昧……」

  端木子厚哽咽著:「師父……我……我……」

  這時,穀唳魂面向他們老當家的繼室夫人李湘雲,語聲鏗鏘的道:「二夫人,一場慘烈的內鬥,連番的血雨腥風即將展開,二夫人你就不謀制止之道,待眼睜睜的看著生靈塗炭、手足相殘?」

  面如滿月,豐腴白皙的李湘雲,神色之間透著三分痛苦,七分無奈,她沙啞的啟口道:「穀首座,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也不能完全怪我,子剛是打我肚皮生養出來,當然我希望他有出息、有光彩,好處不該叫子厚一個人占了,老爺子不替子剛作主,我這做娘的總不能也不管……」

  穀唳魂陰沉的道:「二少主的名責權益早有定規,二夫人不會不知道,甚至連二夫人將來的地位稱呼老爺子亦經安排妥貼,除了大少主當家之外,二夫人母子可謂毫無遜色之處,二夫人若尚不滿足,更串綴二少主出面爭位奪權,兵戈相見以後,必是元氣大損,兩敗俱傷,恐怕對二夫人母子,亦不是樁好事!」

  李湘雲唇角痙攣,語聲艱澀的道:「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替我兒子著想……我原也不曾料到會鬧成這樣……」

  這個女人顯然是身不由主,難以控制局勢了,穀唳魂側臉望瞭望端木子厚,端木子厚沉重的搖搖頭,十分悲哀的道:「大概避免不了一場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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