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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六章 兩路伏兵

  趙大泰並沒有死,力向雙也沒有死,兩個人都活著,都在瞋目怒瞪著對方——一個低著頭瞪,一個仰著臉瞪。

  力向雙的刀輪切進了趙大泰的右肩腫,趙大泰的長劍刺入力向觀的左肩窩,兩件傢伙以這種相拗的位置透到骨肉裡,彼此就都不好動彈了,當然,除非他們是真不想活,則又當別論。

  來到兩人身邊,何敢略一審視,便已完全瞭解這是怎麼個形勢,他腔調竟平靜得出奇:「趙老大,可要我替你出這口氣?」

  不待趙大泰回答,力向雙已咆哮道:「你要敢動一動,我這刀輪便能一下子切落姓趙的半片身子!」

  趙大泰反唇相譏:「或者你可以,力向雙,不要忘記我的利劍也一樣能將你分作兩邊!」

  何敢只望著趙大泰:「只要你一句話,趙老大,我保證姓力的什麼也辦不到,他唯有死路一條。」

  大腦門上汗水涔涔,趙大泰卻噓著氣笑了,笑得好尖銳:「聽到了沒有?力向雙,你聽到沒有?我的老友何敢說話了,你要是他娘的有種,就撂下聲言語,看看我們兩個誰是二十年後的那條好漢!」

  力向雙咬著牙道:「何敢,你居然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真正卑鄙無恥之尤!」

  何敢淡漠的道:「江湖道上,是該講仁義、重規矩、守傳統,不過,卻也得看對什麼人,論什麼事,像閣下這樣混淆黑白,強詞奪理,愣要包攬是非的角兒,就沒有這些三貞九烈可表了,老實說,宰一個少一個禍害!」

  力向雙不知是急是氣抑或身上的創傷痛得厲害,一張黑臉業已泛了紫,和趙大泰一樣額頭上淌著汗,他嘶啞的叫嚷著:「姓何的,你劇毒在身,挨得了一刻,挺不過一時,虧你還敢在此大放狂言,脅迫於我?我力向雙又豈是這等受唬的人物?」

  何敢沉沉的一笑:「人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力向雙,你倒與眾不同,眼看著就要血濺屍橫,卻仍然似風乾的鴨子——嘴硬,也罷,多說無益,分出存亡才能見真章!」

  兩邊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力向雙大吼:「白不凡,我拼著與姓趙的同歸於盡,你先把這何敢給我做了!」

  站在一側形如呆鳥的白不凡,聞言之下不由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他用力咳了兩聲,趨前兩步:「力兄,嗯,你是說,叫我把姓何的擺平?」

  力向雙吸著氣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

  白不凡又靠近了一點,苦前臉道:「要能擺平他,早就擺平了;如何會拖到如今更將紕漏越捅越大?這傢伙棘手得很,只憑我這幾下子,恐怕濟不上事……」

  黑紫的面孔扯歪了,力向觀惡狠狠的道;

  「你含糊什麼?何敢早中了奇毒,目前完全是在虛張聲勢,放作姿態,實則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白不凡,只要你一動手,姓何的包管據不過三招!」

  白不凡轉眼望向何敢,何敢正大馬金刀的挺立於斯,瞅著他皮笑肉不動的微微頷首。這等形態,如此功架,豈像是「強弩之末」或「搖搖欲墜」的模樣?幾乎是回應他的看法,身上的鞭傷又火辣火辣的抽痛起來……

  「朝上撲呀,白不凡,你也算是道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怎能要孬紛熊?!」

  白不凡幹幹的咽了口唾液,稚嫩的童子面上浮起一扶難言的愴楚;

  「我倒不怕再挨上一頓,力兄,問題是你,我不能讓你為我墊上這條命,我擔不起恁的情……」

  力向雙差點氣得吐血:「老子都不怕豁上性命,你又有什麼好在乎的?白不凡,今晚的踉頭是栽到家了,若不多少扳回幾成,咱們往下還能混麼?」

  白不凡呐呐的道:「一旦死了人,力兄,就更不必混了……」

  何敢陰惻惻的接上來道:「而且死的一定是你們這邊,力向雙離著閻羅殿只差一步,姓白的充其量是一步半,待要跨過去,可是快得緊,眨眨眼的功夫,幽明立判。」

  面頰痙攣著,力向雙口沫四噴:「老子拼了——」

  「響尾鞭」便在這時像煞西天的一抹閃電,「嗖」聲穿入露在趙大泰肩頭外的刀輪橫又中,同時飛快的上揚,將那面刀輪滴溜溜的拋上了半空,更帶得力向雙一個側轉,趙大泰的長劍順勢也自力向雙的肩窩裡滑出!

  力向雙在踉蹌,而趙大秦卻是靜立不動,長劍滑退的一刹,他有絕對的機會再將長劍透進對方身體的另一個部位——他可以任意挑選的部位,但他卻沒有這樣做,他只把長劍斜斜拄地,臉上浮現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奇異的表情。

  鮮血從兩個人的創口間朝外噴,兩個人卻都像沒有感覺,力向雙在打了個旋轉以後,本來猶是反沖的勢子,又在身形驟起之前頹然僵頓,他大概也在瞬息裡覷清了形態,明白人家已經放他一馬了!

  何敢亦沒有趁機追擊,儘管他說得狠,事實上卻一向缺乏打落水狗的習慣,如果他想討便宜,可能比趙大泰的出手角度更為有利。

  白不凡與他的兩名手下立刻擁上來要替力向雙檢視傷口,卻被力向雙一把推開,這位「火韋陀」目光赤毒毒的盯住著何敢同趙大泰,好半晌,猛然跺腳,一語不發的奔向夜色之中。

  哧哧低笑的趙大泰空出右手來,伸入懷裡摸出一隻黑玉小葫蘆,慢條斯理的道:「何敢,來幫我上藥止血吧。」

  何敢接過小葫蘆,一邊撕開趙大泰肩頭的衣衫,將葫蘆裡的白色藥末子朝傷口上傾倒,邊悄聲問:「趙老大,你自己覺得傷勢如何?」

  趙大泰笑容不變:「肩腫筋骨皆已受損,傷得不算輕,好在還不致殘廢,只是要一段日子,將息了……」

  何敢湊合著把撕下的碎布包紮趙大泰的傷處,心裡十分難過:「趙老大,都是受了我的牽累,才害你遭上這樣的罪……」

  趙大秦金魚眼一翻:「少來這一套,只要你還存有一點天良,把我那可憐的妹子往心中擱一擱,別說這點小傷,要我賠上性命我也甘願!」

  何敢苦笑道:「我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情份,趙老大,我會報償你的……」

  趙大秦調門又尖昂起來:「很好,你一定知道用什麼方法來報償我才會令我滿意!」

  連連點頭,何敢道:「我省得,趙老大,我省得……」

  忽然,白不凡蹈蹭挨挨的走了上來,陪著一臉惶恐的假笑:「何兄,趙兄,二位好本事,我們這叫……嗯,這叫不打不相識,越打越熱絡……」

  何敢冷著臉道:「甭用你那張火熱盤兒來貼我們兩個冷屁股,咱們遠著點好,我說姓白的,如今你還有什麼咒念沒有?」

  白不凡的表情倒是相當摯誠懇切:「何兄,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我又何苦非坑下你這條性命不可?打開頭說,是我的不對,卻也是為了生活糊口,才起了這麼個騷主意,不過呢,我也沒占上便宜,吃了你一頓好鞭子,你一口氣亦算是出了;那解藥我雙手奉上,但求糾葛一筆勾銷,彼此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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