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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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來喜凝思著道:「事情不會這麼單純,薑三……」 姜福根忍不住惡向膽邊生:「管他娘單純不單純,來喜二哥,我們就這回去,先割下姓齊的一隻耳朵給那班三八羔於加菜!」 擺擺手,汪來喜沉吟著道:「他們明明知道這包假東西瞞不住人,也明明知道贖銀不到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他們竟敢這麼做,其中必有蹊蹺!」 薑福根重重籲著氣:「有什麼蹊蹺?他們半分銀子不拿,分明是不把姓齊的人命當回事,簡直一窩子豬狗,滿籮筐絕情絕義的畜牲,來喜二哥,這些人既然如此不顧他們兄弟淵源,我們又顧個鳥?宰明瞭看!」 汪來喜若有所感的道:「薑三,你倒說說,他們為什麼還守在這裡不走?」 遲疑了一下,薑福報導:「左右不過是想等著我們出面拿錢,好逮個正著,他們卻哪裡想得到你這一記妙招?操他娘,就算等白了鬍子,這些雜種也別想見到我們人影!」 汪來喜又慢吞吞的道:「有道理,但是,如果他們等不到有人出現,又明知這一子幼稚詐術後果堪虞,如此作為豈不是太愚蠢了麼?」 薑福根道:「依我看,繼莊的和姓裴的根本就不關心齊靈川的死活,否則,哪有用這種笨法子使詐的?完全是拿他們把兄弟的老命開玩笑!」 汪來喜皺著眉道:「秦檜也有三個好朋友,姜三,他們全是壞水不錯,但到底同甘共苦了這些年,沒有情義亦關乎利害,尤其江湖打滾,最重名聲,這各財斷義的包袱,他們承擔不起,所以……」 薑福根忙問:「所以如何?」 汪來喜憋著聲音道:「所以,我認為對方必然另有陰謀。」 薑福根疑惑的問:「什麼陰謀?」 搖搖頭,汪來喜道:「現在我也不明白他們要使什麼陰謀,但用不著急,很快就會圖窮匕現了!」 薑福根索性一屁股坐下,呆呆的瞅著眼前那條又短又窄的地道,不禁歎起氣來:「他娘,銀子真不是容易賺的,想要賺這些潑皮的銀子,更就難了,我說來喜二哥,儘管他們有餘人命攢在我哥們手上,不拿錢硬是不拿錢,姓莊的兄弟倆可也叫狠!」 汪來喜道:「狠是不見得狠,我看他們必有所恃!」 薑福根不吭聲了,心裡卻七上八下不得安寧,直覺告訴他,事情有了麻煩,白花花的銀子,恐怕不似原先想像中那樣易於到手。 而汪來喜的臆測更要不妙,只是他不肯在此時明說,免得薑福根起浮躁…… 在有壽背負著雙手,在巷子裡不停來回走動,由於他身材粗橫,腳步就重,踏在石板地上,略略有聲,裴四明卻比他老哥沉著得多,獨自個依在牆壁上,仰頭眺望著空中的半弦月,形色悠遊,只差沒哼上幾句相思調啦。 其他幾位跟著來的仁兄,無精打采的或立或蹲,不耐煩是早不耐煩了,但憑他們的份量,哪一個敢開口嘻嘻? 又過了片刻,莊有壽幕然站定,大聲道:「老三,等到這一歇還不見有人前來收取銀票,我看他們八成是破了膽,不敢發這筆橫財了!」 收回閑眺的視線,裴四明淡淡的道:「不可能,他們一定會想法子來拿錢的。」 莊有壽粗聲道:「到如今也不見鬼影一條,我就不信這幾個草包能有法子在我們重圍之下拿走封套,我們卻只在這裡呆鳥一樣的死等,老三,等到何時才算了結?」 裴四明趕緊道:「快了,大哥,這就快了……」 口裡說著話,他邊走向香詞之前,不很在意的俯身往裡一看,卻猛然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將起來:「不好.大哥、封套不見啦!」 莊有壽大大一怔,立刻氣急敗壞的搶了過來,抖亮火摺子照著光朝香祀中察看。可不是,空空如也,那裡還有那只封套的影子! 氣得把手中火摺子向地下摜去,這位「白麒麟幫」的大當家不由暴跳如雷,口沫橫飛:「通通一群廢物不是?叫你們睜大眼睛防著對方來人,卻一個個傻鳥似的毫不中用,現在好了,就在我們招子底下,竟吃那班跳樑小丑動了手腳,這多活人居然沒有半個起警覺,娘的皮,你們全叫鬼勾了魂啦?」 挨駡的幾位低頭哈腰,默無言語——他們又能說什麼?就在現場,你瓢把子不也同樣一尊門神似的守著麼?莫不成也叫鬼勾了魂啦? 裴四明伸手進香詞中不斷摸索,一面仔細裡外查視,禁不住嘖嘖稱奇:「真邪性,那玩意怎麼會飛掉的,不見人不見影,東西就沒有了,難不成他們會隱身法、攝物術?奇怪……」 莊有壽咆哮著道:「不用找了,巴掌大點的地方,內外一看就得分明,封套早不在啦,你還摸你娘的頭呀!」 搓著手站起身來,裴四明有些尷尬的苦笑:「大哥,你別急,我們還有一記『殺手鐧』沒用上哩!」 猛一跺腳.莊有壽怪叫道:「如果他們太早跑了,我看你這招『殺手鐧』能管個屁用!」 裴四明十分有把握的道:「沒關係,假使對方沒有人在附近隱著,趕到天亮以後他們也一樣會聽到消息,差別只在遲早,效果卻無二致!」 重重一哼,莊有壽怒道:「老三,若有關閃,有你受的!」 裴四明回頭叱喝一聲:「牽車進來!」 於是,一輛單轡烏篷馬車在輪聲輥輯中緩慢來近,停到靠牆的一邊,裴四明揮揮手,車把式向蓬裡咕味兩句,垂帝倏掀,兩個如狼似虎的大漢已挾著一條纖弱窈窕的身影跳下車來! 被扶持著的人不住掙扎著,口裡含混不清的「晤」「晤」出聲——乖乖,非但上了綁,敢情還被東西堵塞了嘴巴。 這人,我的老天,竟是韋秋娘! 裴四明冷冷看了韋秋娘一眼,然後,仰首一陣狂笑,罌銘有聲的吆喝起來:「楊豹與他那幾個上不得台盤的夥計全給我聽著,你們膽上生毛,不知死活,竟敢擄劫了我齊二哥,更反過頭來向我們兄弟敲詐勒索,你們這叫財迷心竅,自不量力,叫壽星公吃砒霜,嫌他娘命長了,我操你們的六舅,如今齊二哥在你們手中,繆千祥的未婚妻室卻到了我們掌心裡,好讓你們明白,要是不放齊二哥回來,姓韋的小娘們就會被五馬分屍,分了屍尚得丟去喂狗,利害得失,你們自己琢磨,明天起更時分,仍在此地,老子們聽回信!」 莊有壽忍不住也嚷嚷道:「要是有人聽到,給個信號,我兄弟包不難為!」 過了一陣,四周仍是一片寂靜,哪來烏的信號? 裴四明內心竊笑,卻當然不敢形諸於外,他知道自己這位拜兄是氣糊塗了,否則不會鬧這種離譜的笑話,想想看吧,人家千方百計,躲的就是正面朝相,假若給了信號,豈非痕跡全露?拿磚頭砸腳背的事,誰有這等呆法? 莊有壽氣淋淋的道:「他娘,竟是沒有半點回音,說不定人早跑了!」 裴四明打著哈哈道:「大哥寬念,既便人跪了,不須多久他們也會獲悉此事,姓韋的丫頭攢在我們手中,還怕她長翅膀飛啦?只要飛不了,就不愁楊豹那一夥青皮混子不向我們低頭,聽說繆千祥對他這個未過門的老婆,死脫得很呢!」 莊有壽一言不發,調頭就走,裴四明趕忙踉上去,低聲下氣在一邊解釋著,兩邊的牆頂瓦面上,但見人影奔掠穿走,護著鳥篷車重又離開胡同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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