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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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四明嘿嘿笑道:「湊不上拉倒,且等著替姓楊的收屍吧!」 忽然,繆千祥仗著膽子道:「三當家,天下有錢的人多得很,你們為什麼偏偏挑上我們大哥?」 橫了繆千祥一眼,裴四明粗暴的道:「誰讓你們到『仙霞山』『七轉洞』去傷人搗蛋?誰又叫你們跑去『雙老閣』偷盜那條翠玉龍?你們膽上生毛,敢出面攪局,老子們就要從你們身上撈回本錢!」 繆千樣爭辨著道:「話不能這麼說,三當家,那條翠玉龍本就不是你們的東西,『白麒麟幫』擄人索贖,人家姓黃的付了贖銀,你們竟不甘休,更進一步把寶物也搶了去,裡外裡一把抓,獨吃狠吞,卻讓收當翠玉龍的當鋪主人活不下去,我們冒險替他找回來,有什麼不對?」 雙目一瞪,裴四明怒道:「『白麒麟幫』將翠玉龍獻給了雙老,你們憑什麼去盜取?」 汪來喜插進來道:「但是,雙老已經親口答應把翠玉龍交還我們,以便物歸原主,你要不信,可以去問你的好朋友桑于,當時他也在場聽到!」 繆千祥接著道:「你們強將這筆帳記到我兄弟頭上,濫施報復,就不怕雙老生氣?」 這時,那身材粗矮,濃眉暴眼的仁兄墓地怪笑一聲,又冷又硬的道:「別看這小子生像老實,居然還懂得拿大帽子壓人哩,不錯,雙老是把翠玉龍交還你們了,我們今天也不是向你們追索那件寶物,我們只是幹我們的老行當——擄人綁票而已,因為你們得罪過『白麒麟幫』,所以便選中你們老大為物件,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雙老向來清楚『白麒麟幫』吃的是哪碗飯,決不會伸手斷我們財路!」 「飛棍」齊靈川亦慢吞吞的開口道:「雙老日前險些家毀人亡,如今正在收拾殘局階段,心情特別惡劣,你們假若想去雙老面前告狀,保證會給轟將出來,再說,雙老那裡,有我們老夥計桑幹護著,也不怕你們扯淡;寶物我們不要了,買賣卻得做下去,黑道有黑道的一貫傳規,雙老是明白人,怎可能偏袒你幾個夾生潑皮?」 裴四明煩躁的吆喝起來:「不用再囉嗦,十萬兩銀子贖活人,幹是不幹?多一句閒話,老子們拍屁股便走!」 汪來喜央告著道:「三當家,無論如何,請你體諒我們,把價碼降一降……」 那濃眉暴眼的仁兄答腔道:「我莊有壽做這等無本生意,已經做了大半輩子,從來,還沒有讓過價,姓汪的,一文也不能少,少一文,就提楊豹人頭給你看!」 窒默了片刻,汪來喜咬著牙道:「那……也罷,三日之後,如何交錢?」 莊有壽麵無表情的道:「三天之後,仍是同樣時間、同樣地頭,我們等著點收銀子!」 裴四明加強語氣道:「十萬兩,數目夠見人,數目不夠見屍,你們要敢玩花樣,姓楊的人頭先落地!」 汪來喜沮喪的道:「放心,我們兄弟便豁上性命,也得把十萬兩銀子給湊齊……」 莊有壽向他的兩位伴當做了個手式,三人一體,躍上土堤,當他們身形消失在上堤後面的一刹,汪來喜已急忙拉過薑福根,低促的道:「薑三,快去暗裡綴著,看他們在何處落腳,要能查出豹哥被囚的所在,事情就大有轉機了,你千萬留神,別露了痕跡!」 姜福根連連點頭,悄無聲息的追躡上去,看他身法矯健麻利,動作之間宛似輕風飄拂,不著跡象,汪來喜才不由透了一口長氣。 夜空如洗,仍有星、有月,但哥兒三個的心情卻沉重異常,他們踏步歸去,三雙人腿竟一樣的沉滯瞞冊、都似是肩荷著好大一付擔子。 孤燈一盞,要死不活的在桌面上閃跳著,汪來喜、繆千祥和潘一心便圍坐桌邊,六隻眼睛全瞅著燈光發呆——這是在繆千祥狹小的蝸居裡,桌上有一壺老酒,三隻酒盅,但是,杯中酒卻仍滿溢,動也沒動。 於是,房門突啟,燈火一陣搖晃,薑福根已鬼魁似的溜子進來,不等他將門扉掩好,汪來喜已急忙站起,焦切的問:「怎麼樣,薑三?摸著他們的落腳處沒有?豹哥的消息可查明了?」 薑福根先不答話,走過來拿起桌上的一盅酒,仰脖子平盡,這才抹了抹嘴角餘漬,眯著兩眼,帶有那種說不出的自負之色:「你且讓我喘口氣行不行?來回幾十裡地奔下來,連兩腳都還沒有跨進門檻,你就叫魂似的叱喝個不停,莫非以為我『一陣風』只會饒上功夫白搭?」 汪來喜趕緊拖過凳子,接著薑福根坐下,又取過另一隻酒盅雙手奉上:「好、好,你就先歇口氣,如今你是我們的爹,活祖宗,裡外裡全指望你,姜三爺,再來一杯,過了癮方開尊口不遲。」 「嗯」了一聲,薑福根接過酒盅來仍是一口幹了,他支起一條左腿到凳子上,目光在三個兄弟臉盤間巡了一轉,慢條斯理的道:「你們倒是說說,我跑了這一趟,有沒有點收穫?」 汪來喜扮著笑顏道:「當然有收穫,憑你『一陣風』的本事,豈有白忙活的道理?」 繆千祥也拍著馬屁道:「要說跟蹤追躡這一rJ,我們兄弟誰都比不上福根哥,先時大夥全看見了,福根哥手腳之麻利輕巧,直同飛燕驚鴻,乖乖,既便孫悟空的斤斗雲吧翻來蹦去怕亦不過如此而已!」 潘一心想笑卻不敢笑,只好低下頭去,擎起酒盅來抿了半口。 薑福根十分受用的挺挺胸膛,大喇喇的道:「樁兒固然是抬舉三哥我,但是呢,我這身提縱之術卻也不是吹的,自有其獨到之處,就拿今晚的情形來說,人家三個可不是省油的燈,皆屆一等一的高手能人,待要暗裡跟隨,卻不露跡象,真是談何容易?虧得我功夫深,身手強,才幸不辱命,好歹把任務圓滿完成了!」 汪來喜耐著性子道:「你的意思是,薑三,已經探著他們的落腳處所了!」 姜福根傲然道:「何止探清了那三個人王的落腳之處,豹哥的消息也一併有啦!」 陡的精神一振,汪來喜忙道:「快說,人在哪裡?」 薑福根使勁抹了把嘴,得意洋洋的道:「離著城隍廟往東去,大概十五六裡路吧,在一片棗林子裡,有家荒廢了的農舍,莊有壽他們便窩在農舍之中;我等他們進去了一會,才潛行入內,四合院的士角屋共分七間半,那半間屋子約莫是以前拿來難犁具的,人一靠近,便聞到一股牛糞臭,門窗還新換上粗木條,就像個大號站籠一樣,豹哥的人我是沒見著,不過卻聽到他的聲音,正夾著屋外守衛的兩個傢伙給他送碗水喝……」 汪來喜仔細的問:「你確定那是豹哥的聲音?」 薑福根不悅的道:「多少年的老兄弟,別說他的嗓調一聽就著,哪怕他放個屁,我也包管分辨得出!」 汪來喜兩手互疊,眉開眼笑:「這就好,我叫『白麒麟幫』那夥三八蛋等著做發財夢去,你們心狠,就莫怪我兄弟手辣,誰待栽這斤斗,猶得走著瞧!」 繆千樣有些心裡不落實的道:「來喜哥,你的生意是,咱們不湊銀子贖人,要和他們來硬的?」 汪來喜舉起酒壺來替自己斟了盅酒,一口飲下半杯,雙目透著紅光道:「莊有壽那三個雜碎,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黑心黑肝,貪婪惡毒到了極處,大家想想,他們明明知道我們兄弟湊不出十萬兩銀子,卻硬是分文不肯減少,拿豹哥的性命迫著我們要錢,這不是逼我們去上吊,去偷搶拐騙麼?娘的,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我們四條漢子?結,他們不給我哥幾個留路,我哥幾個便只有豁上拼了,寧肯玉石俱焚,也半個蹦子不拿!」 潘一心深有同感的道:「我贊成二哥的做法,有些人是天生的食髓知味,得尺進步的,這一遭,我們既使傾家蕩產的把銀子湊給了他們,誰敢擔保他們下一次不會重施放技?如果接著再擄去我們兄弟當中的任何一個,何來另一筆十萬兩銀子補贖?與其受人宰割,不如挺身搏擊,橫豎輸贏就此一裙子買賣,大家玩完拉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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