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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第十三章 空城回馬槍

  又一次來到「彩溪」,又見到壯麗寬宏的「雙老閣」,又在這座山崗的側腰上。

  繆千祥的心情十分沉重,有一種犯了莫大罪過的感覺,他的兩位拜見如今就被系押在「雙老閣」裡,吃苦受累自不消說,原因卻全是為了他,所以,他靠依著那塊斜豎的岩石,還翹起二郎腿,荒腔走板的輕哼著小調哩。

  孫有財歎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來喜老兄,你真是看得開,放得下,這辰光,尚有興致哼上一段……」

  汪來喜笑笑,道:「要不怎的?學我們豹哥那樣份一臉的愁雲慘容?老孫,形勢逼到頭上,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七情六欲是否據心形色,乃是另一個章回了!」

  孫有財遙望「雙老閣」的重疊簷角,心事重重:「來喜老兄,這一次也是我們運氣好,周才半虧沒被牽連進去,但今晚如果救不出人來,周才就非得跑路不可了,你要知道,不是人家逼不出姜、潘二位的口供來,只是還沒時間去逼而已,捏著姓周的這麼一樁短處,他亦非得破力幫忙不可,但人是關在『雙老閣』的柴房裡,柴房位處偏院之內,幽深曲折,光是潛進去便十分危險,雙老又留下『黑衫八秀』中的兩秀專司監守之責,咱們待要行事,恐怕不大容易……」

  汪來喜淡淡的道:「你也別叫『雙老閣』這塊腐朽招牌唬破了膽,老孫,事是太平的。路是人走的,『雙老閣』任他龍潭虎穴,我們哥幾個還不照樣登堂入室,探囊取寶?上一遭能得了手,安知這一趟便不能奏功?」

  搖搖頭,孫有財道;

  「上一遭也不能說完全奏功,你們掉進去兩個人,又該怎麼講?」

  汪來喜瞪著兩眼道:「若依雙方的實力和份量對比,我們掉進兩個人去仍算占足上風,照你的說法,『雙老閣』固似金湯,險如鷹崖,結果怎麼著?我們哥幾個仍然功成計售,大部脫出。老孫,各人有各人的門道,先別把自己看扁了!」

  這時,繆千祥略顯焦躁的問:「孫兄.僅老的人馬確實已在兩個時辰前出發了?」

  孫有財道:「不錯,但天未入黑,我們卻不能貿然闖關,『雙老』和向繼終幾位我們固然招惹不起,便他的『黑衫八秀』亦人人驗勇,個個剽悍,輪到硬碰硬,我們四員不一定對付得了人家一個,何況另外尚有阮二姨太太、小鈴檔,以及一干護衛在。總之是要暗渡陳倉,明著築道就非栽不行!」

  注視著自己一雙寬大厚實的手掌,繆千祥喃喃的道:「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汪來喜亦不允笑得泛苦,是的,要把本領用在當場,方知道功力竟然如此不濟,平素的調教磨練,待到拼命的時節,才體悟及太他娘稀鬆了!

  第二回進「雙老閣」,不是沿枯井底下那條老路,而是從「巧真塔」左邊院牆的一個窄洞中潛入,那個窄洞並非自然破損,乃是周才花了不少功夫偷偷刨開的,洞口邊就是一片松林子,正好可做掩蔽,不過洞矮孔狹,像個狗穴,爬進爬出之間,多少令人有幾分尷尬。

  周才陰著一張胖瞼,神情比上一次打接應時更要緊張,他貼湊在孫有財耳邊,呼吸著滿嘴的蒜臭氣息:「孫爺,今晚上務必要得手,否則我除開趕緊逃命,就別無他途了,你不知道前幾天那等險法,差一點便將我揪了出來……孫爺,這口飯能不能吃下去,端看各位的佈施了,好歹都請撐持著,這趟豁力,我可沒收孫爺你的一分銀子啊……」

  孫有財不耐煩的道:「少囉嗦,我朋友的性命莫不成比你的命賤?我當然會全力施為,還用得著你來多說?現在那柴房外都由什麼人在守著?」

  周才壓著嗓門道:「『黑衫八秀』中的二秀,齊雄齊爺與司徒全忠司徒爺兩人輪流帶頭守衛,兩人分三個時辰輪班一次,另還有八名護院留值聽差……」

  孫有財盤算著道:「如此說來,隨時都有一個帶頭的領著八名護院守著柴房了?娘的,那八頭人熊倒是不算什麼,只領頭的兩員叫人犯咕咕……」

  周才苦著面孔道:「要不是雙老待抽調人手去『百花坪』對付『血合字會』那幫殺胚,只怕柴房的監守猶更要嚴密,孫爺,雙老丟了那件寶,氣可嘔大了……」

  哼了哼,孫有財板著臉道:「寶又不是他們打老家帶來的,怎麼得怎麼去,有什麼好嘔?」

  一旁,汪來喜催促道:「老孫,這就上事吧,叫姓周的引路!」

  「周兄」也不叫了,開口變成了「姓周的」,周才當然滿心不是味,但自己上次未能善盡職責,溜腿在前,人家不興問罪之師.業已算是給臉留面,一聲姓周的,便不認也只好認了。

  仗著路熟徑巧,又在夜幕低垂之下,周才領著眾人閃閃躲躲的行向偏院,一跌倒是有驚無險,但腳步一踏入偏院,他就不肯再往前多走半步,指著一口水池旁的那幢石砌柴房,慌慌張張的道:「人就關在那裡,各位,我可不能再朝前淌,一切多請小心,善自珍重——」

  說著話,人已像只兔子一樣竄進黑暗之中,恁大的塊頭,卻有這麼滑溜的身手,不到眼前的緊要關頭,還真看不出姓周的動作竟也能麻利至此!

  汪來喜唇角微撇,又示意楊豹、繆千祥與孫有財三人聚過頭來,輕聲交待了一陣,孫有財吸了口氣,忑忑不安的道:「這法子,成麼?」

  汪來喜道:「成不成誰也不敢說,但總歸要試上一次,否則,我們是幹什麼來的?」

  楊豹啞著聲道:「就這麼辦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情勢如此,好比騎上虎背,不沖也不行了!」

  四個人分成四個方位,極其小心的彎著腰向柴房那邊淌近,待湊到近前,才發現柴房的每一面上都站得有兩名青衣漢子把守,八個人是一式的配掛腰力,手執長槍,神態專注警惕,模樣蠻像那麼回事。

  柴房的門扉大概是新換上的,因為一般的柴房不會裝設著鐵門,視窗上也不會裝嵌著鐵柵欄,現在,從視窗裡正透露著燈光,看情形,「黑衫八秀」中當值的那位似乎還親自把守在柴房之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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