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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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比翼難共飛 繆千祥在身形騰空的一刹,先是眼前發黑,心臟猛烈收縮,混身的血液似乎都沖集向腦部,耳旁風聲呼呼,天地一片暈暗,他不免有些驚恐,生怕自己就這麼不停不歇的往上飛,直達飛霄之外! 很快的,這樣的憂慮迅速消失,但新的恐懼又接蹈而來——他發覺上沖的勢子雖已停止,人卻似隕石般打著旋轉墜落下來,四周的景物攪混翻騰,他尚來不及驚喊出口,人已被那只強有力的手掌猛然拖入石隙中間,耳邊踉著響起孫有財低促的聲音:「老弟,不要出聲!」 繆千祥知道已經抵達地頭了,精神一松,竟有著全身癱瘓的感覺;他斜倚在山岩腳下,吁吁不停的喘息,在心腔上的劇烈跳動中,光能龕張著口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輕輕拍著繆千祥的肩頭,孫有財隱在黑暗裡的面孔貼到近前,那張面孔上如布陰霾,沉翳得令人心驚肉跳,裡外著慌:「看光景你們是出事了?」 點點頭,繆千祥仍然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說起話來也是上氣不接下氣:「不……不知怎麼……搞的……那……那根吊人上下的……皮索……忽然斷了……接,接著,『雙老閣』的……人……人馬就大批出現……包圍了我們……」 孫有財啞著聲道:「事先沒有接到警告?」 繆千祥手捂胸口,吃力的道:「沒有……情況的演變,就那麼突兀,只一下子,我們就吃人家圈套了……」 孫有財冷著臉道:「周才呢?周才不是說好在下面替你們把風的麼?他卻去了哪裡?」 幹嘔了一聲,繆千祥又吞了口唾沫:「不曉得周才去了哪裡,一發覺皮索斷掉,大夥業已陷在塔頂了,事前事後,全沒看到周才的人影,亦未聞及任何動靜……」 咒駡了一聲,孫有財一面向石縫外探頭探腦,邊焦急的問:「你們是用什麼法子往外逃的?其他的人呢?你看到他們跑出來沒有?」 繆千祥人都好像虛脫了,他靠在又冷又硬的山岩上,有氣無力的道:「大家都是依來喜哥想出來的法子逃命,那法子有些不可思議,但相當有效……我是第一個飛出塔外,我那四位老哥是個什麼情形,卻根本沒有時間去察看……」 孫有財疑惑的道:「飛出塔外?」 繆千祥苦笑道:「一點不錯,飛出塔外,從十多丈高的塔頂飛射出來,和騰雲駕霧差不離……」 愣了片刻,孫有財神情古怪的打量著緩手祥,欲言還止的道:「老弟,你從塔頂逃出來的辰光……呃,有沒有捧著或是碰著腦袋?」 繆千祥愕然道:「跌是跌得不輕,但,但好像不曾碰著頭部,孫兄,你為什麼這樣問?」 敲敲自己腦門,孫有財喃喃的道:「稀奇,真稀奇,『飛』出塔外,從十多丈高的塔頂『飛』出來,還騰雲駕霧哩……」 繆千祥忙道:「你不要不相信,孫兄,我說的都是實話,否則你可以問我四位老哥—-」 歎了口氣,孫有財道:「我倒是真想問問,老弟,如果他們能夠逃出命來的話!」 驀地打了個寒顫,繆千祥不覺心往下沉,舌頭也宛如發了直:「孫……孫兄,我的幾位哥哥,他們……該不會遭到什麼事故吧?」 孫有財沉默了一會,才十分艱澀的道:「話很難說,你知道『雙老閣』的厲害,道上同源,只要能夠不招惹他們,都儘量遠避著,咱們卻主動虎嘴拔毛,上門觸人家的黴頭,若是一旦失風陷落,樂子就必然小不了!」 繆千祥心似油煎,惶惶不安:「孫兄,莫非你已判定我那四位老哥是落在『雙老閣』手中了?」 抹了把臉,孫有財笑裡透酸,看得出他和繆千群一樣不落實:「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我如何能以驟而判定什麼?但形勢不妙,卻可斷言,人不回來,就難往好處去想……」 繆千祥愁眉苦臉的道:「孫兄,我已經亂了方寸,倒要請你點一條明路出來,該怎麼辦是好?」 孫有財怔怔的道:「什麼怎麼辦是好?」 繆千樣道:「我是說,萬一我的老哥們陷了進去,要用什麼法子去搭救?」 暗影裡,孫有財的表情一片模糊,但光是意會,也體驗得到他形色的無奈:「老實說,這會兒我還想不到那上面,但求上天保佑,把他四個熊人通通送回來,我就阿彌陀佛了;老弟,你是方寸已亂,我也心亂如麻,你看的是眼前,我瞧的是往後,假設果真出了統漏,別說你幾位拜兄遭殃,我的麻煩就更大了!」 繆千祥有幾分不高興的道:「你會有什麼麻煩?」 低籲一聲,孫有財啞著嗓門道:「『雙老閣』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龍潭虎穴,你四位老哥在這種情形下落到他們手裡,他們為了追根究底,勢必會動刑逼供,『雙老閣』在這一方面的手段十分傑出,方法歹毒無比,你四個老哥不是銅鐵羅漢,豈有不據實吐露的道理?如此一來,機密全泄,我,我朝後還有好日子過麼?」 僵窒了半晌,繆千祥頗懷歉意的道; 「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孫兄,牽連了你,實在不好意思……」 擺擺手,孫有財道:「如今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咱們好歹是在一條船上,要同舟共濟,才有希望渡過難關,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唉……」 繆千祥怔忡著沒有說話,腦袋裡是一片混亂,亦是一片茫然,他實在不敢想像,萬一他的四位拜兄落入「雙老閣」手中,他該如何因應是好。孫有財固是一個可以幫忙的朋友,但看他的模樣,仿佛亦是六神無主,慌了手腳,此情此景之下,委實令人難以對他產生信心。 孫有財同樣一語不發,似乎也陷入沉思之中,他的身子縮成一團,不但紋絲不動,且毫無聲息,要不是繆千祥知道有個活人窩在那裡,姓孫的簡直也像塊山岩一樣了。 時間就這麼悄悄流逝,一分一寸的流逝,天地之間,什麼事物都有個早晚遲速,只有光陰這玩意是決不稍停的,不管你怎麼苦挽強留,它總是按照它的固定順序消失,換來一個同樣的假像,卻已是另一段未來了,現在也是如此,天色已經慢慢透亮,漆黑的天幕,不落痕跡的在東方翻起一抹淡魚肚般的灰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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