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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韋英風此言,不啻是指責他們未能全心盡力,拯救韋萬年。

  老婦人神色微動,搖頭道:

  「韋大俠已知情勢無法改變,他自己命在旦夕,突見一群強敵直奔而來,他口中大吼道:『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恩將仇報!』話說完,我們尚不解其意,他忽然自盡了!」

  韋英風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啊——」一聲大叫出來。

  顯而易見,韋萬年死前一段話是說給敵人聽的,以便保全他們一家三人的性命,他的胸襟的確無人能比。

  韋英風兩顆熱淚滴掉胸前,他為有這一位父親,深感驕傲,也為用心如此卑劣的小人,感到憤恨難當。

  靜默了片刻一—

  蘇艾青一臉同情之色,道:

  「你們孩子為什麼會死呢?」

  老人淒涼的長笑,道:

  「當敵人發現我們時,根本不容分說,就跟我們動起手,我們此時也豁了出去,以性命相拚,他們大概也殺得手軟,匆匆離開,我們受了重創,老命勉強保住,心裡卻一輩子難安!」

  韋英風吸了口氣,故意問道:

  「韋家難道都沒有活口嗎?」

  老人歎子口氣,一股憂傷之色的道;

  「我們在現場四周尋找了很久,沒有發現活口,依我想大概他們也不會留個活口!」

  韋英風有些猶豫,該不該坦白承認自己即是韋家目前的唯一活口?

  喬志中忍不住脫口問道:

  「韋大俠不是還有個小孩?』

  韋英風萬萬料不到喬志中會發出此話,全身微顫起來。

  老人夫婦卻在此時悶聲不響。

  蘇艾青看韋英風臉色不對,焦急關懷地問道:

  「怎麼啦?英風!」

  韋英風搖頭不語,實不知如何開口,竭力使自己平靜,心潮卻如波濤洶湧,一波連一波,久久不能平息,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白。

  老婦人心情已較平穩,道:

  「我們找不到韋少爺,想必凶多吉少,以敵人的兇殘不可能放過小少爺。」

  喬志中望望韋英風,道:

  「最近江湖中傳言韋家的後代已步出江湖了。」

  韋英風表情十分怪異的望著喬志中,不懂他說這些話有何用意!

  老人感觸良多,歎道:

  「兒子一死,我們老夫妻百念俱灰,隱姓埋名,不問世事,這些往事放在心中已久,想不到因為見著這位韋兄弟,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老婦人對著韋英風道:

  「你不但姓韋,跟當年的韋大俠同樣英挺而雍容,我們雖避免再提及往事,卻又忍不住想要一吐為快,也算對韋大俠在天之靈,一種懺悔!」

  韋英風鼻尖一皺,道:

  「你們為什麼不替他報仇呢?」

  老人仰天長笑,笑聲盡是辛酸與眼淚,沙啞的道:

  「對方是誰,我們一點線索也沒有,即使知道是誰,憑我們的力量如何能敵?連韋大俠都不是對手了,我們怎敢不自量力!」

  韋英風昂首壯聲道:

  「死何足懼?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你們如此苟且偷生又有何意義?」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怔!

  蘇艾青一雙驚愕過度的眼睛,喚起了一聲嬌叱,嗔道:

  「英風,你怎麼說這種話?」

  喬志中目不轉睛,朝韋英風看,好似要一眼看透他。

  老人突然豪邁的大笑,道:

  「韋兄弟說的是,人生對我們而言,已沒有什麼意義,兩個孤獨老人,又寄望什麼呢?」

  韋英風說出那些話,當然是氣憤他們夫婦未能挺身而出,使韋家防患未然,才致使血案的產生,他甚至可以殺掉他們,為了他們的負義!

  喬志中有意沖淡空氣中的火藥味,笑道:

  「打擾了大半天,還沒有請教兩位老人家的尊姓大名?」

  老人低啞而蒼老的聲音,道:

  「那都不重要了,也不具有何意義!」

  韋英風悶聲不語,心中—直考慮要不要把身份洩露出來,他對喬志中多少有些戒心,所以很難啟口。

  蘇艾青是個很容易為情感左右的女孩,她為「韋家」感到難過,也為兩位老人家感到傷心!

  忽然——

  她想到了韋英風,一瞪眼,連聲道:

  「英風你姓韋,你不是也……」

  韋英風阻止她再說下去,淡淡的道:

  「不相干的事!」

  她即不再說話。

  倒是老人有些好奇的注視著韋英風,神形黯然,低聲道:

  「坦白說,你跟韋大俠確有幾分相似,韋小少爺如果活著年紀也跟你相當,不知韋兄弟令尊是……?」

  韋英風沒料到他有此一問,禁不住有些窘迫起來,苦笑道:

  「先父是個讀書人,不懂什麼武功,也未涉足江湖,說出來,老丈亦不識!」

  韋英風剛才的怒氣已大消,想想這兩人,也受了二十年的良心苛責,再責備他們已無濟於事!所以又恢復氣定神閑的模樣。

  喬志中哈哈一笑,道:

  「因為韋兄跟當年的韋大俠有幾分相似,我們才能聽到這麼感人的事蹟,真該謝謝韋兄了!」

  —言出口,韋英風如梗在喉,甚覺不快,只能「哼哼」敷衍過去!

  半天沒開口的老婦人,生硬的笑道:

  「談了半天,飯菜都涼了,各位可能沒吃飯,我再去熱熱,你們重新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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