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渡心指 | 上頁 下頁 |
一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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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心指」的光華突幻為一蓬繽紛散射的芒彩,冷銳的、鋒利的芒彩,飛流激射的晶電磕彈開馮孝三在驚恐至極中奮力舞動的雙鉤,將這位「綠影幫」的幫主連連撞翻出三四個跟鬥,鮮血如注,飛濺四揚! 前面的十數名綠衫人剛自驚覺,尚不及有任何反應,關孤身形暴騰,劍刃點閃似飛瀑驟下,這十數名漢子同時撞跌滾倒,兵刃拋脫,堆疊僕壓,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致命部位——眉心透穿! 怒吼如嘯,「兩面人」竇啟元回身橫截,雙拐狂揮猛掃,勢若雷霆,但關孤卻在快不可言的一次側旋中掠過,反手九十九劍仿佛九十九道流矢,逼得竇啟元狼狽後退,但這一挫頓,他已看清了對方是誰,他大喝:「好叛徒——」 關孤一言不發,早已閃電也似閃掠洞內深處! 後面,他隱約聽到竇啟元在吼叫呼喊,但是,聲音並未跟著人向裡淌進。 拐過那個彎,前面已顯出條條的火把火焰,幢幢白色身影,正在煞有介事的大肆搜查;圈在洞壁凹窪處的數十乘馬匹,在不安的低嘶騷動著,而堆積在各個內陷的拗子裡的麻包竹簍等貨物,更形成了絕大的阻礙,進行搜查的「白衣教」所屬,未免疑神疑鬼,提心吊膽,每經過一處類似的所在,全耗費他們不少的精力及大量的膽汁。 突兀間,響起一片宛似群蜂飛過的細銳聲音,聲音一起,火把跟著相繼熄滅,在一蓬火色迸濺中,尚夾雜著某種極為低弱但卻扎實的硬物擊肉之聲。 狼哭鬼嚎立時混揚起來,場面大亂,關孤看到黑暗裡磷光倏映——出自一堆竹簍之後,四五名正在瞎摸瞎撞的白衣大漢猛地怪叫如位,「吭」「吭」重擊的音響隨著這幾名漢子的身體起落,那抹磷光迴旋似風,又是四五名白衣漢子慘嗥著撞跌倒地! 於是,關孤適時按應,他閃身向前,劍刃飛斬,七八個鬥大人頭蹦上了洞頂,又反彈而下,人頭尚未著地,他的「渡心指」又五次穿進並拔出了五個白衣人的胸膛。 那樣的嚎叫法簡直就不似出自人的嗓門了,鮮血的腥味濃稠得化不開,關孤身形上掠,剛好與另一抹磷光擦肩而過——方才躥出自一堆竹簍之後展開狡襲的「鐵牌」江權來! 斜刺裡,也是從另一個堆集著竹簍的地方,狡然一條人影飛撲關孤,血亮的刀光鋒利無比的對著關孤小腹猛刺! 騰空的身驅暴沉,關孤的「渡心指」斜伸,「當」的一響震開了戳來的刀尖,那人橫身翻滾,頭戴的金冠幻閃,刀鋒化成七條匹練,布成一面交叉的羅網罩落! 劍芒便在此時蓬散飛射,有若正月間射放的焰火煙花——但卻沒有五顏六色,它只是單純的青白、冷瑩的清白、殘酷的青白! 「黑煞九劍」中的第八式:「千道芒」! 鮮血是噴出來的,自無數個傷口中噴出來,那人淒厲的長嚎,背部碰上石壁,又往前撲跌——這一刹,關孤看清了對方,「白衣教」五名「大金頂」之一:「黑刀手」洪長貴! 清脆的銀鈴聲宛若殞星的曳尾掠過蒼穹,那麼快的從洞的另一邊飛響著直射關孤而來,關孤雙目凝聚,待鈴聲臨頭,待綴系在那杆長矛上的銀鈴叮噹瀉落,他才微挪半步,「渡心指」顫抖不定的閃飛、曲線、直線、弧芒、星點、鬥然間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光華圖案,包卷向敵! 那人急速後翻,嗔目尖叫:「姓關的在這裡——」 關孤身形猝晃,又是一招「千道芒」攻向對方。 綴著銀鈴的長矛穿刺攪翻,那人再次後退,卻被逼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右邊磷光又現,沉重的牌影倏映,正在後退的那人便「嗷」的一聲蹲了下來——他似是挨在腰眼上,被打閉了氣! 也不知那根細長的、三分之二的前端部位嵌滿了倒須鉤的黃色竿子是從何來,甫行砸了敵人一牌的江權猛覺背後火辣辣的一熱,連皮帶內,已被扯掉了一大片! 悶吼一聲,江權雙牌暴翻,呼呼轟轟反擊過去! 手使黃竿的那人極為精滑,他閃挪如鬼,溜溜打轉,卻以竿子的長度來拒迫江權難以靠近。 當關孤躲過了一處凹窪中疊積的麻包後面兩柄單刀的偷襲後,他的「渡心指」甫自那兩名偷襲者的咽喉內縮回,目光掃視,也已察覺江權的情況。 劍尖灑起一溜血滴,他低沉的叱道:「讓我來!」 銀鈴當的驟然毫無徵兆的響起——響在江權的背後地下,響在關孤與江權的中間!江權的身子劇烈的晃動,他猛一挫翻,左手牌回揚,「嗆啷啷」磕落了那根綴著銀鈴的長矛,但是,矛身的尖端——約有半尺許,已完全插進了他的左肋! 黃竿子怪蛇似的閃飛,江權再度踉蹌,半邊面孔皮開肉綻! 失去長矛的那人——也是刺中江權的那人,拼命從地下爬著逃開,他迎面碰上的正是關孤。 只差那麼幾步,關孤未能及時救援江權,他沒有出聲,但是恨極怒極了,牙齒深齧入下唇,他的「渡心指」在一抹弧光的反彈下把爬過來的敵人猛的挑起,那人一聲慘叫尚未出口,七十劍已將他的胸膛戳成了一個大蜂窩! 那人,也是「白衣教」的五名「大金頂」之一:「銀鈴子」汪修道。 血漿噴灑下,關孤縱身前掠,江權身上拖著那根長矛,卻勢若瘋虎般沖撲攻殺,然而,一晃一一晃的竿影,已經笞擊得他血流滿身,喘息得恍似獸曝! 關孤心痛如絞,他的「渡心指」揮掣旋舞擋在前面,邊低促的問:「江權,江權!你的傷勢?」 身形搖晃著,江權的面孔只是一團模糊的血肉,他腳步不穩,喉間咻咻有聲:「不……要緊……大哥……不要緊……」 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也經歷過大多人在瀕臨斷命前的情景,關孤嗅得出這樣可憎可悲的氣息,也感受得到它的震懼與陰霾,他顫抖了,因為他又已在江權身上發現。 細長的,佈滿倒松鉤的黃竿仍在瘋狂的揮舞,那人便在亢厲的大叫:「他們都在這裡……快來人哪,他們都在這裡……」 關孤認得出,這使用黃竿子的人便是「黃竿」馬海全,亦屬「白衣教」「大金頂」中人物。 又一條白影如飛撲來,隔著還遠,已粗暴的吼喝:「馬老五穩著點,我楊烈來了!」 關孤就在漫空縱橫的竿影裡側身搶進,「渡心指」的流光冷電繞體生寒,兵刃碰撞,跳彈顫蕩,那馬海全正待逃退,關孤的一記「如來指」已經夠上了位置! 劍刃穿過空氣,形成隱隱的波紋狀霧氣,它的起點是關孤的眉心,仿佛如來的手指自九天遙點九幽之下的血池,這般肯定,又這般無可規避! 馬海全猛的拋掉竿子,雙手捂喉,鮮血卻泉水般溢自他捂喉的十指,他跪下,僕倒,頭戴的金冠「克啷啷」滾出了老遠。 龐大的身影挾著震耳的咆哮淩空撲落,一對「牛角錐」摟頭蓋臉劈砸下來——楊烈到了! 「渡心指」的劍尖明滅不定,但卻流射如矢的彈飛,「叮噹」聲響,又准義快的刹那間點開了楊烈的強猛攻勢,劍刃劃過一道圓弧,劍鋒千百,從弧線中刺出! 楊烈吼喝如雷,沉重的「牛角錐」硬撞狠搗,竟是只進不退,瞬息裡,他衣破肉綻,血飛似雨,把關孤卻也逼退三步。 就在這時,一條黑影豁出死命沖向楊烈,楊烈怪叫著,雙錐反揮,黑影卻悍然迎上,彎曲的「牛角錐」雙雙嵌進黑影的胸腹,可是,黑影的一對鐵牌也斜橫著把楊烈的腦袋砸成了一個血糊糊的爛柿子! 是的,他是江權,已到了垂死邊緣的江權。 關孤猛然掠近,一下抱起江權,當兩人的身體甫一接觸,他已忍不住熱淚盈眶,心弦顫震,——他知道,他所接觸的已不再是個活人。 江權死得很快,當然痛苦,卻不悠長,血污狼藉的面孔上還殘留著豁命斃敵時那一瞬間的快意同猙獰,他半睜著眼,雙手仍然緊握著他的一對鐵牌! 形勢不容關孤再行悲悼下去,他把江權的遣體拖到一邊,噎著聲,向內摸出。一快到石殿的位置時,一條身影突然飛起,緊接著另一條身影從斜角暴掠狠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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