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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關孤緩緩的道:「將來是太遙遠了,尤其在我們如今的境況裡來看將來。」

  坐在地下的江爾寧,忍不住插口道:「泄什麼氣?關大哥,在事情沒有交待了結之前,你想死還死不了呢!」

  關孤道:「你指的是什麼事?」

  江爾寧似笑非笑的道:「別裝蒜,舒家姐姐和我,你總該有個結論!」

  耳朵有些發燒,關孤無可奈何的道:「江姑寬,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江爾寧雙眉豎皺:「開玩笑?姓關的,你居然把我們兩個人的一片真情當開玩笑?你這樣說話,不怕天打雷劈,也不怕閃了舌頭?好個沒良心的薄幸郎!」

  關孤急道:「小聲點,江姑娘,小聲點,切莫貽笑大方——」

  哼了哼,江爾寧又道:「你要面子,莫非我們不要?舒家姐姐乃大家閨秀,我也是名門之女,我們兩個皆是多少年輕小夥子,俊彥兒郎所夢寐以求猶不可得的物件!但我們卻都鍾情於你,那知你竟一再推三阻四,惺惺作態,害得我姐妹倆用熱臉孔來貼你的冷屁股,我們姐妹早就無顏見人了,還哪有這份閒心顧到你的面子?是好是歹,你若沒個交待,行,大家全玩兒完,通通打算別混了!」

  關孤苦笑道:「江姑娘,你真橫透了,算我怕了你,行不行?」

  江爾寧氣咻咻的道:「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你要不要我姐妹倆做人的問題,你若硬是要扮你的柳下惠,我們就拿命來拼你的『坐懷不亂』!」

  舒婉儀十分窘迫的道:「江家姐姐——」

  江爾寧惱怒的道:「大家乾脆把話說明白了,老像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拖下去,何時方是個了局?舒家姐姐,不是我說你,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遷就他了,對姓關的,根本不能客氣,否則,還不知要被他坑到哪步田地,這不是可以勉強的事。」

  舒婉儀不由著急的道:「不!不要這樣說江家姐姐……」

  重重一哼,江爾寧道:「你怕得罪他,我不怕,是好是歹,我全豁上了!」

  江爾寧是紅臉,舒婉儀就是白臉,兩個人一紅一自,一硬一軟,把個關孤夾在中間,弄得啼笑皆非尷尬異常,甚至連招架也招架不住了。

  舒婉儀湊前一點,怯怯的道:「關大哥,你——你不會生氣吧?」

  關孤無奈的笑笑,道:「江姑娘是直腸人!」

  江爾寧悻然道:「不管你怎麼說,人家含糊你,姑娘我可不含糊,給你抬舉你不受,天下還有似你這種不知香臭的男人?」

  關孤尷尬一笑道:「江姑娘,我們先不談這件事,好不?」

  江爾寧道:「那麼,什麼時候再談?你總要給我們一個期限,莫非要等我們頭髮白了,牙齒掉了你才能大發慈悲,施捨給我們一個機會?」

  搖搖頭關孤道:「不要說得那麼艱難,江姑娘,你說呢!」

  江爾寧堅決的道:「非勉強你不可,姓關的,肯不肯由不得你!」

  舒婉儀十分不安的道:「別這樣逼迫他好不,江家姐姐……」

  江爾寧惡狠狠的道:「他要有本事一劍宰掉我,就算一了百了!」

  關孤眉心鬱結著,有若籠上一層濃重的陰霾,他道:「前途艱險,凶吉莫卜,江姑娘,這不是適宜於托情兒女之私的時節,你的一番盛意我十分感激,能否且待不死以後,再做計議?眼下,我委實提不起精神來討論或斟酌……」

  舒婉儀忽然憂慮的道:「關大哥,我母親他們,現在不只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關孤道:「我想不要緊,在『斷腸坡』令堂及銀心等尚有南宮、子俊二兄護衛,更有胡起祿和他的弟子二愣子協同為力,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舒婉儀幽幽的道:「我們至今未抵『斷腸坡,去與他們會合,還不知我娘急成什麼模樣,她老人家一定認為我們已遭那群虎狼的毒吻了!」

  關孤冷靜的道:「令堂一時的焦慮,只怕是兔不了的,我們逾時未克前往會合,當然是遭到了阻礙或艱險,但令堂不會憂慮太久,我們的情形,『鬼狐子』胡起祿很快就會查探明白,我們平安脫險的這個事實,令堂也隨即便可獲悉……」

  舒婉儀道:「那位胡先生,他能否找得著我們?」

  關孤道:「放心,他一定會找到我們的,這頭老狐狸,點子多、反應快,思維細密,很少有什麼事能超出他的推斷,何況,在這附近一帶的地面上,他又是相當熟悉的……」

  江爾寧插嘴道:「你也別把那老傢伙估得太高了,他只要不任我們在這荒寒野地裡窮轉窮磨,就感激不盡啦!」

  關孤道:「他會找到我們的,江姑娘。」

  舒婉儀點頭,贊同的道:「我也相信,胡先生真是個鬼才。」

  一撇唇,江爾寧道:「亦是個老奸巨猾!」

  關孤不以為憐的笑了:「因為你還不甚瞭解他,江姑娘,難怪有此評論,胡起祿不錯是老奸巨猾,但為人卻重義尚信,遠比一干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裡男盜女娼的偽君子要高明得多!」

  江爾寧不服的道:「凡你的朋友都是好的!」

  關孤道:「不然,壞的也不少,譬如『悟生院』,我不是正在拒絕與他們同流合污麼?」

  窒了窒江爾寧嗔道:「喂,你怎麼一點也不讓讓我?非把我逼得反不上話來你才高興,就滿足你自尊上的虛榮感了?」

  關孤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話而已,江姑娘!」

  江爾寧瞪著眼道:「你不該練劍,更該去磨尖舌頭,因為你的舌頭比劍更具有稟賦!」

  淡淡一笑,關孤道:「這不是讚美人的適當詞句,江姑娘。」

  小嘴一嗝,江爾寧道:「若是在『清漳河』,姓關的,我會把你丟下水裡喂王八!」

  關孤有趣的道:「以前可曾試過?」

  蒼白的臉頰上浮著朱霞一抹,江爾寧笑駡道:「死鬼!」

  關孤的手拈在黑犀骨的劍柄上輕撫著,他和悅的道:「別鬧了,江姑娘,我看你還是安安靜靜的歇上一會吧!」

  江爾甯像小女孩在向大人撒嬌:「不行,我要你陪著我……」

  關孤道:「我並沒有走。」

  拍拍身邊的草地,江爾寧嗲聲道:「來,坐到這兒來……」

  關孤道:「有傷在身,不便坐臥,江姑娘還請海涵則個。」

  臉色一板,江爾寧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說說看,你還是個上得了台盤的人物?」

  關孤笑道:「在你眼裡,我真不知道是誰還算是個『人物』?」

  閉上眼,江爾寧賭氣不吭了,密長的雙睫眨呀眨的,活像兩排半弧形的小窗。

  低細的,舒婉儀道:「關大哥,江家姐姐受傷未愈,你可別老逗她生氣……」

  關孤道:「當然,她是個好女孩。」

  閉著眼的江爾寧又哼了哼,但唇角上卻漾起一抹難察的笑意。

  舒婉儀又道:「依你看,關大哥,南宮叔叔和豐二叔他們,會不會跟胡先生一起轉回來尋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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