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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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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爾寧哼了哼,悻悻的道:「當著那麼多人面前,我請你抱我下車,你卻半聲不吭扭頭便走,這不是叫我難堪是什麼?叫我難堪就是不接受我的善意,不接受我的善意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關孤睜開眼道:「不抱你下車就算拒絕你的善意了?你這是什麼『善意』?要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眾目睽睽之下,我們又沒有特殊關係,亦非在特殊情況之中,我怎麼能那樣做?」 江爾寧小聲的,卻驕傲的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家世煊赫,出身貴胄的年輕小夥子要想得我個好臉色都不容易,更休說沾我一下了,我卻自願讓你享有此項榮譽,叫你親近我,你竟還端架子?真是有些不識好歹!」 關孤淡然一笑道:「江爾寧,你最大的缺點,便是自視太高,甚至有些孤芳自賞的味道,你該弄清楚,人和人是不盡相同或者完全不同的,我相信會有很多人追求你,但那是他們,決不會是我,這一生,我不會在這一方面有所企求,以前不,以後也不,如果你以為我和那些人一樣,這就是你的錯誤了!」 江爾寧恨聲道:「我不信!」 又閉上眼,關孤低沉的道:「信不信在你,我原不需要你相信什麼……」 江爾寧一咬牙,道:「你不要狂,姓關的,我天生就有這麼個脾氣——越不易到手的東西我越要千方百計的弄到手!」 睜開眼默默凝視著江爾甯,關孤的眸子裡是一片冷清的倦怠與一片蕭索的嘲弄,他淡淡的道:「譬如說,什麼東西呢?」 江爾寧恨聲道:「你少在哪裡裝佯!」 關孤平靜的道:「我是麼?」 湊近了臉蛋兒,江爾寧一字一字的道:「關孤,我給你面子你不要,你就不要怪我不擇手段了,我心裡想的東西,便必須屬於我!」 關孤煩倦的道:「這是你的個性,與我無涉。」 江爾寧氣憤的道:「現在來說,正牽涉著你!」 關孤歎了口氣,道:「江姑娘,你出身武林中的名門大戶,有財有勢,且你本人又美豔如花,有很多各形各式的男人追求你,仰慕你,但這全是你的事!你想要什麼,能要什麼,也任由你自己去張羅,這些,和我並不相干,我只希望你叫我靜一靜——」 江爾寧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關孤,你真的不知道抑是假的不知道?」 關孤冷冷的道:「你到底要問什麼?想說什麼?」 清晰的,悄細的,卻也是蠻橫的,江爾寧的形態活像一隻躡著足欲待撲攫獵物的雌豹子:「我要的,我想的,是你!」 並不意外的笑了笑,關孤神色十分安詳:「你瘋了?」 江爾寧怒道:「我一點也不瘋,我比天下最冷靜,最正常的人還要來得冷靜正常!」 憔悴的面龐上浮現著一抹倦乏的笑意,關孤道:「這是代表一種什麼樣的意義呢?表示你對我好,或是你對我有著某種的征服欲望?!」 江爾寧咬牙道:「你這個麻木不仁的人!」 關孤搖搖頭,道:「別胡鬧了,丫頭,快去歇著吧!」 乾脆倚著關孤坐了下來,江爾寧的這個動作卻是相當辛苦吃力的,身上的創傷牽扯,使她痛楚得臉色泛青,冷汗涔涔…… 關孤有心想移開,卻又不忍的伸手扶挽著江爾寧坐下,這個舉動,卻令江爾寧方才聚集的滿腔怒氣立時消除了一半,她喘息著,斜脫了關孤一眼,又是嬌媚,又是刁蠻的道。「嗯,這樣還多少帶點人味…… 關孤苦笑道:「丫頭,別太不拘形跡了,光大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叫人看見不太合適…… 一揚臉,江爾寧嗔道:「不愉不搶,不苟不且,怕誰?」 關孤低促的道:「禮教,禮教——」 江爾寧哼了哼道:「請問,我們這樣坐一起,什麼地方有虧禮教呀?」 將頭靠在後面的坍牆上,關孤無奈的道:「你怎這麼開通?」 江爾寧悻然道:「我這是大方,難道說,男女兩人在一起,就非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可?簡直笑話!」 關孤澀澀的道:「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休息,江姑娘,從今晚三更開始,一直到大夥全到達關外『斷腸坡』聚齊為止,我的身心全不可能稍得鬆懈……」 江爾寧道:「你放心,我只和你把話擺明,會留下時間來讓你休息,對你的身體狀況,老實說,我比任何人都關心!」 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關孤道:「我們已談了很多了,江姑娘,有什麼話何妨留到出了關之後再說!」 江爾寧任性的一擰頭,怒道:「你少來敷衍我,我現在就要說清楚!」 關孤半合上眼,歎了口氣。 江爾寧又湊近了一些,近得關孤已可嗅到她口唇間的幽香,感覺得到她身體上的溫熱,她開口輕輕的暖氣,便拂上了關孤臉頰:「姓關的,你知不知道我這麼賣力來幫助你們的原因!」 關孤沉沉的道:「大約——是道義或同情心的驅使?」 江爾甯冷冷一笑,道:「鬼的個道義和同情心,如今是什麼年頭兒了?江湖道上有幾個人還講究這一套?真是笑話。」 懶得和她爭論,關孤閉嘴不答。 江爾寧道:「你說說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關孤搖搖頭:道:「不曉得。」 江爾寧恨得一咬牙,道:「你又裝佯!」 關孤道:「我真不曉得你除了在道義感與同情心的促使下,還有什麼理由來幫助我們,你不要利,也不要財!」 江爾寧垂垂的道:「我全為了你!」 其實早在意料之中,關孤卻淡然道:「報恩?」 江爾寧道:「有一部分,並不全是。」 關孤冷冷的道:「我提醒你,我並沒有做你裙下之臣的企圖,我早已向你說明了,所以,你也別存著什麼浪漫想法!」 江爾寧羞惱的道:「別說得那麼肯定,姓關的,你也不是柳下惠!」 關孤正色道:「生死關頭的前夕,江姑娘,你居然還有心情談這些!」 江爾寧一撇唇角,道:「現在不談,以後找你談更不容易,關孤,你不要一派冷冰冰,硬梆梆的作風,你也不要自以為『奇貨可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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