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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目光向四周一閃,他低促的道:「江姑娘,你自認還可以過招麼?」

  江夢真點點頭,倔強的道:「我想可以——而且必須可以!」

  關孤道:「很好,你馬上前去協助你的義父,只要我再能把『真龍九子』中今天已來的左勁寒與金童祥也收拾了,這場拼戰我們就有獲勝希望,至少,我們也留得出從容撤走的空暇了!」

  在遠近的激烈擠鬥聲及火苗子嘩喇聲中,江夢真盯注著關孤的面龐,十分關切又十分擔心的道:「關壯士,你傷得不輕,有把握對付這兩個凶人嗎?」

  關孤苦笑道:「我是盡力一搏,不敢說一定可成,而現在並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問題是必須要這樣去做!」

  江夢真咬咬牙道:「你說得對,關壯士,何妨再用『馭劍成氣』?」

  關孤道:「只要用得上,我當然會用。」

  江夢真急切的道:「關壯士,速戰速決才是上策,像你這種武功,正是解決眼前問題的唯一最佳方式,似先前那種快法……」

  關孤深沉的一笑道:「我想,這一點無須你提醒了,我的『大龍卷』劍式快逾電光石火,方才若非負你在身,其勢將會很快!」

  江夢真半轉身道:「那麼,我走了?」

  關孤道:「小心。」

  於是,江夢真的行動有些蹣跚的繞著前面火場離開,關孤亦不再遲疑,他忍著身上的痛苦,迅速向舒家母女所居之處奔去。

  那幢最靠近山坡頂的磚瓦房,尚隔著關孤有一段距離,關孤即已發覺情況有異,房子並沒有起火燃燒,但是,四周卻已圍滿了火把,任是別的地方打得暈天黑地,這裡卻異常平靜——房子外面異常平靜,屋內反倒傳出劇烈的拼鬥之聲,夾雜著金鐵的連串交擊!

  房屋外頭,約有五十餘名黑色勁裝的大漢背屋而立,他們每個人全是左手執火把,右手握腰刀,肅靜無嘩,神情僵木,似要將這幢房子與外界隔絕,而一個同樣裝束,尖嘴削腮的人物便站在更外面,像是這五十名大漢的頭兒!

  當然,關孤對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是十分熟悉的——他們全是「悟生院」的屬下,那個尖嘴削腮的角色,關孤也認識,他是一名頭目,擅「反揚三節棍」法,姓邵名辰,在「悟生院」一干頭目當中算是武功相當扎實的一個,頗有希望晉升三級頭領,而關孤這時看見了他,卻十分惋惜這位姓邵的頭目,只怕這一輩子也達不到晉升三級頭領的心願了。

  在一處最近的房角陰影裡,關孤匆匆打量明白形勢,毫無異疑的,舒家母女所居住的這個地方業已被對方發覺了,非但發覺,更已受到了包圍與攻擊,只是,不知道在裡面直接下手進襲的人物是誰。

  不說別的,僅從屋裡傳出來的格鬥聲音,已是夠激烈的了,可以想見雙方擠殺的情景是如何狠厲,但使關孤稍稍放心的是一一在屋裡的擠搏進行中,他已聽到了南宮豪與豐子俊的叱喝聲!

  立即打定主意,關孤由黑暗中快步行出,他甫一出現,那邊包圍在房屋周遭的「悟生院」所屬,馬上發覺了,四名大漢迅速撲近,頭目邵辰也搶上幾步,聲色俱厲的開口叱喝:「哪一個?站住!」

  關孤大步向前,冷冷的道:「邵辰,你帶著你的手下人逃命去吧。」

  一下子像見了鬼一樣一聲的怪叫,邵辰幾乎一個跟鬥摔倒,他踉蹌倒退,直著嗓子叫:「關……是……關孤!」

  關孤目光四掃,其冷如冰,方才撲近的幾名「悟生院」大漢俱不由噤若寒蟬,沒命的往後倒退!

  邵辰簌簌哆嗦著,面青唇白的道:「你……你你……還不束手就……縛?」

  微微露齒一笑,關孤一言不發,劍出似電,「嗖」的一道寒光暴閃,邵辰的頭巾與一把毛髮應聲飛脫,而劍刃卻早已回鞘,那模樣,就好像關孤的「渡心指」原就未曾出鞘一般,邵辰的頭巾加上毛髮是自己脫落的一般!

  這種感受,可真叫「心膽俱裂」了,邵辰嚇得尖嚎一聲,手捂涼嗖嗖的頭皮,一屁股坐倒地下,腰上纏著的三節棍也「嘩啦啦」一傢伙抖落下來!

  關孤淡漠的道:「還叫不叫我束手就縛?」

  歪曲著那張瘦臉,邵辰汗下如雨,全身抖索,在火把的光輝照映下,越發不像是張人樣的臉了……

  那五十名大漢已經慢慢向關孤圍攏起來,但是,從他們顫生生的雙腿上,從他們粗濁的喘息上,證明這些「悟生院」的爪牙們內心裡是如何畏懼,又如何驚恐,套句俗詞兒,這可真叫『拿鴨子上架』了……

  關孤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寒凜的問:「你們找著舒家母女了?」

  邵辰不由自主的,呐呐的道:「找……找著了……」

  關孤冷笑道:「誰在裡面動手?」

  邵辰惶驚的道:「金……金大哥……還有『綠影幫』的『刑堂老二』鮑坤……和我們的二頭領李……李發……」

  怔了怔,關孤暗中欣悅的道:「李發也來了?」

  邵辰苦著臉說道:「李二頭領……並沒有跟著你反……他怎能不來?」

  關孤憔悴的面容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緩緩的道:「是的……他怎能不來?」

  閉閉眼,他又道:「你們通通滾開……」

  背後的幾股勁風,突然截斷了關孤的語尾,關孤不回頭,不閃避,雙手暴揮「渡心指」銳響著倏然出鞘,寒森森的白光猝旋,七顆人頭帶著七股鮮血噴起,劍尖一顫,又指向邵辰咽喉——而這時邵辰的手指方才沾上地下的三節棍!

  關孤毫無表情的道:「我若殺你,邵辰,不啻反掌之易,你何苦非要這樣死法?這不冤麼?你這一死,又有什麼價值。」

  籲了口氣,他又道:「念在曾屬同夥,你們去吧,但是,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乾澀澀的咽著唾沫,邵辰拾著三節棍自地下爬起,他垂頭喪氣的往一側走去,一面去,一面悄悄覷視關孤——關孤背著他,頭也沒轉一下。

  猛一咬牙,這位身手不弱的「悟生院」頭目猝然翻躍而回,反手旋身,「三節棍」抖起一輪半弧,又快又狠的掃向關孤腦側!

  就那麼巧,關孤微一低頭,棍梢差著半寸緊貼在他的頭巾之上掠過!

  大吼一聲,邵辰錯身進步,左右閃躍,「三節棍」「嘩啦啦」暴響不停,交錯飛舞,猛攻關孤!

  關孤飄然退出三步,微微一歎,「渡心指」灑出篷黑芒,邵辰揮棍力擋,那蓬黑芒尚在人們瞳孔中耀亮,而「渡心指」的劍尖已快如閃電般透進邵辰小腹,劍刃倏翻,將邵辰橫摔七步之外!

  於是——

  當這位瀕死的頭目日中慘曝著尚未斷氣,四面的「悟生院」大漢已蜂擁撲上,刀尖如雪,銳風尖嘯——關孤視若無睹,他身形猝矮,劍刃伸縮,一照面已將十一名敵人刺翻地下,劍身同時回掠,又有七名大漢喉開血噴!

  這時,尚沒有一柄刀伸夠了攻擊位置!

  斜刺裡,一名黑衣大漢剽悍的連人帶刀撞向關孤,四面也有五名大漢滾身撲上,腰刀貼地削空!

  關孤神懷倦煩,他動也不動,平起一劍,那撞來的漢子攔腰削成兩半,怪吼如位中,一半帶著腑髒摔向那邊,一半拖著肚腸拋向這邊,而劍光如練,猝然迴旋,五名滾身而上的漢子不分先後,全在貼地揮刀夠上尺寸前的眨眼間失去了他們的右臂——俱是齊肩被斬!

  聽吧,那種不似出自人口的鬼哭狼號,慘怖曝叫,滿地的血,四拋的人頭、肢體、瘰養的肚腸……火把丟在周遭,兵刃棄置老遠,剩下的一干仁兄,立刻像中了邪一樣泣號著紛紛拔腿奔逃,沒有一個再敢回頭瞧上一眼!

  抖劍揮去鋒刃上的血水,「錚」聲回鞘,關孤低喟一聲,緩步走進了前面尚在繼續激鬥中的房子。

  一進門,首先人眼的是客堂中歪斜傾倒的桌椅,關孤看也不看,迅速閃身到通往後院的房門口。

  在第二進——也就是舒家母女所住的房間前面花圃中,嗯,業已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幾條人影在捉對廝殺;南宮豪的對手是個身穿黑袍、瘦長又面色灰黃的中年人,這中年人生了對馬臉,疏眉、細目、窄鼻、薄唇,神態在陰沉中流露著無比的暴戾之氣,他,即是「真龍九子」中的老七「睚眥」金童祥!

  豐子俊的敵人卻有兩個——一個是名胖大斑頂的綠衫獨臂人,另一個,嗯,是「紫疤」李發!

  關孤依在門上,搖搖頭,沉靜的開口道:「金老七,還要打下去麼?」

  悚然一震,激戰中的金童祥猛的回身妖退,靠向牆壁,同時臉上神情大變,另一邊,那獨臂胖漢與李發也匆忙跳開,嚴陣以待——

  這時,汗水涔涔的李發沒有絲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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