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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南宮豪也笑道:「卻是過份靈巧了點,顯得有些滑個溜丟的!」

  說著,他又向關孤道:「少兄,我青,我們就近找個地方歇一會吧,大也快亮了,折騰這一宿,可真夠人乏馬倦的!」

  關孤頷首道:「悉隨尊意。」

  於是,車轆轆馬蕭蕭,順著道路朝前趕去,在空寂的黑夜裡,大約義奔出了十數裡路,終於被他門發現了一道突起的梁崗,梁崗上下生滿了叢叢雜木野草,而一片參差不齊的林木便一直延伸到路邊,打眼一,琢磨,怵木中間的寬度,尚勉強可以將篷車馳進,就只是地面有些起伏下平了點。

  經過一陣努力之後,車子顛簸著歪歪抖斜的進了林子,他們儘量往深處有掩遮的地方走,直到他門認為山外面的確是無法洱發現林子裡的情況了。

  這才停了下來,由南宮豪親自解馬卸轡,並掀開車簾,請裡面的三個婦女下車舒散舒散早已酸痛不堪了的筋骨。

  露水很重,樹林裡不知名的蟲吟聲也顯得有些落寞與涼瑟,雖是夏大,卻似乎有著初秋的蕭索呢。

  ◎第二十四章 堅、減、勇不畏

  黎明前的天空是更加濃黑深黝了,尤其是那股子冷清清的寒意,還帶著濕淋淋的水氣,舒老夫人與舒婉儀剛在雜草繞足的地上走了幾步,兩個人已經忍不住全機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

  輕輕的挨著母親身邊,舒婉儀輕輕的為她母親捶著肩背,一一邊低細的問:「娘,冷不?」

  深長的嘆息著,舒老夫人傷感的道:「這一輩子,我也從沒過過這種日子,倉倉皇皇的,愁愁慘慘的,就像逃避什麼天災洪禍……唉,這算是種什麼生活!」

  舒婉儀心中的悽楚比起她娘來並不稍淡,可是,她卻不能在此時更給母親愁上加愁,強顏一笑,她道:「娘,我們這是逃難,但這只是逃難,我們不會永久如此,眼前受些委屈,過些時就會否極泰來了……娘,上天有眼,它看得清楚,它哪能縱容歹徒好逆為所欲為?它會懲罰那些迫害我們的強盜的……」

  又是一聲長長的悲歎,舒老夫人道:「為娘的一生為善,自問未做惡事,怎的卻會遭到這種報應?不是因果迴圈麼?就給了我舒子青這個『果』?他可是來收拾我們的啊!……」

  難過的垂下頭,舒婉儀幽幽的道:「娘,你老人家別犯氣,別犯愁,『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善惡有報,只爭遲早』,舒子青那禽獸就算一時得逞,也必不能永遠這樣趾高氣揚,總有一天他會自食其果,遭諸天神殛之!」

  舒老夫人含淚低噎:「皇天可要睜眼啊,看看這人間世,看看那件逆不道的畜生是如何在欺倫敗德、滅天良……」

  舒婉儀咽著聲道:「它會睜開眼的,娘,它一定會的!……」

  現在,南宮豪已走了過來,他已經聽見也看見了這兩位寡母孤女的對訴對泣,自家滿腔的悲憤只好壓制下來,苦笑道:「小儀,你不好好陪著你娘散松一下身心,怎的又引起你娘的傷憂來了,真不懂事!……」

  舒婉儀悄然拭去眼角淚痕,她用力呼吸了幾下,語聲略為平靜的道:「叔叔,娘是心裡難受——這種罪,娘又幾曾遭過,一想到舒子青那惡賊,娘就又氣又悲——」

  南宮豪連連搖頭,道:「從現在起,不許再提那小子名姓、聽在耳中,那股幹醃膚氣就叫人受不了,另還加上一肚皮的怒火!」

  眼圈兒酸澀澀的,舒婉儀戚然道:「侄女小心著不再提那禽獸名姓就是!……」

  轉向舒老夫人,南宮豪道:「嫂子,餓了吧?剛才我已叫銀心準備了吃的,待會就請嫂子與小儀進車裡去嘗上點

  舒老夫人愁腸百結的道:「叔叔就別為這些瑣碎事操心了。我不餓……唉。這會兒,又哪裡吃得下東西啊……」

  南宮豪忙道,「嫂子,趕了大半夜的路,受了大半夜的驚,勞頓加上疲憊,哪有不餓的道理?多少也得吃點什麼才得;嫂子,心裡儘管煩鬱,身子卻不能不愛惜,你不是過慣這仲生活的人,不曉得其中的養生之道。趕夜路,走長途,首先須飲食按時按量,次宜睡眠充沛,這才撐得起第二天的精力,否則,少吃少睡,又滿懷愁苦,人身不是鐵打的,這麼一搞沒幾天就得躺下啦……」

  舒老夫人幽槍的道:「躺下,也就早躺下來的好,眼不見,心不煩!」

  南宮豪急道:「這,這是什麼話?嫂子,你千萬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就算不為你的將來著想,也得替小儀想一想呀,如果你出了差錯,小儀怎麼辦?更逞諭我哥倆異日如何見大哥之面于地下了!」

  舒婉儀不覺更生哀痛,她淒淒的叫道:「娘……」

  伸手將女兒摟進懷裡,舒老夫人淚眼婆婆:「乖女……娘的乖娃……別哭……娘說什麼也不會拋下你的呀……乖乖,娘的心頭肉,別傷心!……」

  南宮豪沉重的道:「小儀,你也不必悲傷,快扶著你娘上車去吧!」

  點點頭,舒婉儀慢慢攙扶著母親走近篷車,臨進車裡之前,她回過頭,聲音黯澀澀的問:「叔叔,二叔和關孤呢?」

  南宮豪低聲道:「你二叔在餵牲口,關少兄方才已到四周探查地形去了!」

  舒婉儀振起精神,強笑道:「侍會,二位叔叔與關孤也一起上來吃點東西吧!」

  南宮豪扶著她母女上了車,邊道:「只管吃你們的,別替我們幾個操心,我們餓不著的!」

  舒婉儀母女二人剛剛進入車簾,關孤碩長瘦削的身影也已出現,他緩緩走到一邊,用手指抹去沾在眉梢上的露水。

  湊過去,南宮豪低沉的問:「少兄,這裡不會有問題吧?」

  關孤靜靜的道:「目前沒有。」

  南宮豪搓搓手,又道:「等會我去車上拿點吃的果腹,約摸少兄早也餓了?」

  關孤一笑道:「還好!」

  來回踱了幾步,南宮豪有些心神不寧的道:「少兄,怎麼我老覺得隱隱中似是浮動著什麼不祥的的陰影?而且心裡也沉甸甸的像有東西壓迫著……」

  關孤平淡的道:「那是因為一種不可期的威脅隨時將在我們身邊出現,在夢中現形,而那威脅又是足以陷我們於血腥境界之內的!」

  南宮豪喃喃的道:「血腥境界?」

  關孤漠然道:「是的.血腥境界,對我們,對敵人來說,全是這個境界,全也逃不開這個境界,那是確然的!」

  南宮豪苦笑道:「我想,所以我們惴惴不安,可能便在於彼此都不喜歡這個境界吧?」

  關孤揚揚眉道:「很難說,這要看個人的觀念來決定。」

  南宮豪問:「少兄,你可不在乎?」

  奇異的笑笑,關孤道:「只能說我也已習慣了這種場合,南宮兄,當一個人殺多了,看多了,經歷多了,很多別人視為惶惴的這類事情,我卻並不覺得有何不安一尤其是我認為沒有不安的理由時更越發如此。」

  南宮豪道:「這樣說來,少兄,如今你心中一定十分平靜?」

  坦然頷首,關孤道:「是的,為什麼不呢?」

  伸伸腰,他又淡淡的道:「我現在之所以要殺,為的是保存一點正義,維護一點公理,而對象又全是些十惡不赦,暴虐狠酷的歹徒好佞,我沒有覺得惶然的必要。另外,我自信,在這『殺戮』一道的修為上,我往往是得心應手!」

  乾笑一聲,南宮豪道:「有個問題,少兄,想請教一下。」

  關孤道:「不敢!」

  南宮豪沉吟片刻,道:「當少兄你遭遇到似我現在這種惴惴不甯的情形時,一般來說,少兄你是如何處置?」

  關孤咬咬唇,歉然道:「我十分遺憾的說,南宮兄,我還沒有過這種經驗。」

  怔了怔,南宮豪隨即赧然道:「這……呃,我卻太緊張了……」

  關孤搖搖頭,道:「不然。」

  南宮豪強笑道:「尚請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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