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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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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孤唇角一撇道:「既然也來此做生意,你們卻隱伏在舒宅四周作甚?莫非做的是舒宅這一樁生意麼?」 窒了一窒,黃甲有些失措的道:「這……這……巧合,是了,大哥,不過是巧合罷了……」 目光一寒,關孤尖銳的道:「巧合?便算是巧合,你們為什麼不繼續下去執行你們自己所負的任務,又一窩蜂似的來追趕這輛篷車?」 不待對方回答,他已冷漠的道:「黃甲,如果你們現在離去,還來得及。」 首先是怔忡著,黃甲細細咀嚼回味關孤所說的每一句話,於是,突然間他大大的驚駭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背叛!難道說,「悟生院」的樑柱人物,首席殺手,功高蓋世的「果報神」會有這種行為?會不顧一切後果叛離「悟生院」? 冷汁涔涔,喘氣粗濁,黃甲瞪著一雙銅鈴似的巨眼,惶恐又疑惑的盯著關孤,他忐忑的道:「關大哥,便老實說與你聽,我們是奉命來監視——不,來暗裡協助大哥你接辦的這樁買賣的,但——呃,想不到眼前卻是這麼個出乎意料的場面,大哥怎又會與對方這些『貨色』搞在一起?且與他們相偕出走?我們愚魯,不明其中玄妙,斗膽請求大哥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回去後也好向院主交差!」 關孤陰森的笑了,道:「依你說,黃甲,這麼表示個什麼意義呢?」 黃甲更形驚恐,他呐呐的道:「我們不明白……」 關孤沉緩的道:「你們應該明白的,黃甲,還非要我說出口麼?」 激靈靈的一哆嗦,黃甲脫口道:「背叛!」 關孤搖搖頭道:「不,這叫『棄暗投明』,或者叫『改邪歸正』,更明確點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需要分道揚鑣了!」 震撼的,黃甲結結巴巴,神色緊張的道:「關大哥……這,這可不就是背叛、抗令、與脫逃麼?大……哥,我奉勸你要……三思……你是我們當中的翹楚之材……就這麼被犧牲掉了實在可惜……大哥……你在『悟生院』裡也是首要人物,比如柱石……大哥,你該明白,你所做的事情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後果!」 關孤冷冷的道:「我十分瞭解,唯其我對『悟生院』的內幕瞭解得太清楚了,所以,我求去之心也就特別急迫。」 艱澀又窒重的,黃甲道:「關大哥,院律如山,一視同仁,誰也輕犯不得,大哥,你還請再加斟酌,以免懊悔不及!」 關孤平靜的一笑道:「黃甲,我不離開『悟生院』才更會懊悔不及,才永遠無法安寧下來,所謂『物以類聚』,恐怕我和你們非屬同類,所以便無法同流合污,我素來不避血腥,不忌殺戮,但卻須用在懲邪除奸,鋤惡滅霸上面,我可以不眨眼的殺人,唯求殺得心安理得,殺得不槐天良;可是,這一點和你們大不相容,在利益之下,你們是什麼全能幹的,仁義道德,倫常公理你們都不屑一顧,這和我的本性違背,我無能忍受,現在,只好各奔前程!」 黃甲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苦勸道:「關大哥,只要大哥你打消此念,助我們除掉『絕斧絕刀』及篷車裡的舒家母女,我們保證回去不洩漏此事絲毫,更為大哥在院主跟前推讚美言……」 關孤一笑道:「不必了,我意已決,穩如山嶽不搖!」 黃甲吸了口冷氣,猛一咬牙:「你真個執迷不悟?」 關孤淡淡的道:「你該多用點腦筋,黃甲,不要一味鑽牛角尖!」 黃甲驚疑的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關孤冷然道:「很簡單,你們若欲阻我,則必死無疑,你們應該明白,以我的武功修為,你們哪一個是敵手?」 微微昂頭,他又道:「我本欲將你們個個斬絕——現在仍有此心,但我忽然改變了一點主意,這也算多年來的相處情份使然吧,只要你們立即離去,我可以考慮不令你們屍橫六具,全部歸天!」 心頭大大的一震,黃甲自是知道對方此言決非虛誇,「果報神」的功力之高,技藝之強,乃是他們所深知、親見、更無比忌憚的,如若真個白刃相對,他們吃虧的可能性幾乎將是定然,但是,此等情況之下他們卻怎可畏縮退走?假設說就此眼睜睜的任由關孤等人離去,目前的一場劫運雖能避過,回去之後,那苛厲的規矩卻更加不好消受啊……。 一時急怒交加,惶躁無已,黃甲失了主意,側首低促向身旁的「千里飄風」陳其棟問道:「老陳,他媽的皮,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陳其棟瘦削的臉膛上是一片陰沉,他木然道:「黃大哥,臨行之前,院主不是曾經交了他的『金月令』給你麼?何不拿出來鎮壓一下試試?」 黃甲猛拍後腦勺,忙道:「媽的皮,我竟忘了這寶貝,真是急糊塗了!」 說著,他伸手入懷,口中同時大叫:「關孤聽令——」 待黃甲手縮回來,也已多出一隻三寸長,一寸許寬,形作彎月狀的物件,這件東西是純金鑄造,黃燦生光,上面嵌合著六粒亮閃閃的明珠繞著明珠,周圍更雕鏤著精細的雲圖龍紋,看上去十分珍罕名貴,這件玩意即是「悟生院」魁首「弦月幹仞」禹偉行的權威信物「金月令」! 黃甲高高舉起「金月令」面朝關孤,接著他又將「金月令」翻轉過來,在「金月令」的另一面,竟是用無數粒細小的鑽石鑲嵌成的四個篆體小字——「如我親臨」! 以「如我親臨」這一面的四個字對著關孤,黃甲呼吸急促色厲內在,聲震四野的大叫:「院主權威在此,信物為證,關孤,我命你馬上除掉『絕斧絕刀』及舒家母女,然後跟隨我們回院聽議!」 雙目的光芒冷澈寒凜,關孤定定凝視著黃甲手上高舉的「金月令」片刻,他的面龐上幻映著一種奇異的表情,悠遠而迷惘,酷厲又寡絕,過了好半晌,他才低聲一歎,緩緩的道:「收掉它。」 黃甲大喜道:「你聽命了?」 這時,豐子俊徒然驚悚,篷車旁的南宮豪也屏息如寂,全神戒備,他們都在心中提高了警覺—— 關孤閉閉眼,道:「黃甲,『金月令』對我已經發生不了什麼作用了,因為我已鄙棄了它,就如同我鄙棄了『悟生院』與你們每一個人,包括禹偉行在內!」 頓時,豐子俊與南宮豪如釋重負,暗裡均長長籲了口氣…… 頓時,黃甲及他的手下們面色驟變,驚怒莫名,全部在一刹間愣窒住了! ◎第二十二章 劍、血、力維義 雙方人馬對峙,瞬息後—— 黃甲雙目充血,頰肉緊抽,他怨吼道:「關孤,你他媽的皮真個要反!」 關孤穩坐鞍上冷冷的道:「僅是與你們『分道揚鑣,而已!」 黃甲猛一揮手,叱道:「弟兄們,下馬!」 於是,馬上六名「悟生院」的殺手立即拋鐙落地,迅速佔據了各個不同的有利出手位置! 搖搖頭,關孤帶著些兒悲憫的口氣看著他們道:「夥伴們,你們不覺得玩這一套把戲是太幼稚了麼?在這一行中,我可是頂尖的行家,你們何不再考量考量?」 氣沖牛斗,憤怒膺胸,黃甲咆哮:「大膽無恥的叛逆之徒,你給我滾下來受死!」 關孤靜靜的道:「你們都知道我一向的習慣,我自來予人最後反悔的機會,現在,你們各位也是這樣了!」 黃甲咬牙切齒的暴吼道:「放你的狗臭屁,姓關的,要反悔的是你這個叛徒,不是我們!」 毫無笑意的一笑,關孤徐徐翻身下馬,反手拍鞍,馬兒便獨自緩奔一旁,此刻,豐子俊也飄然落地,上前低呼:「關兄,這一陣便由在下擋他一擋吧——」 車旁,南宮豪也叫道:「你來護車,關兄,這群畜生由我哥倆收拾!」 關孤搖搖頭,道:「不勞二位,我自己來——我和『悟生院』的這筆濫帳,也只有我自己才能結算清楚!」 豐子俊遲疑的道:「關兄,大才何須小用?」 關孤沒有回頭道:「請豐兄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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