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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聲驚叫出自郎五口中,他拼命縮身扔腰,一對紅纓短槍同時反挑急壓,任是因應的動作夠快,亦少不得搭綴上點皮肉,但聞「呱」的一聲,他老兄屁股上已被血淋淋的削掉了一塊。

  喉裡悶響著,郎五跟踉蹌艙出幾步,那邊,朱乃魁駭然低呼:「你又怎麼了?五哥,可也著了道?」

  郎五伸手在臀股處一模,粘糊的沾了滿掌鮮血,他不禁又驚又怒的叫駡:「沒有錯,乃魁,決沒有錯,是雍狷那狗操的窩在這裡;姓雍的,你給我聽著,我們今晚上主要就是沖著你來的,你算條漢子,便明槍明火和我們對仗,陰在暗裡打偷襲,只是雞鳴狗盜的作為,上不得台盤……」

  這裡在聲聲叫駡,任非卻喜出望外,興奮得幾乎發抖,他確信自己─條老命已可保全,尤其是那種未被拋棄的感受更屬振盪心脈,他總算沒有看錯人,具有忠義情懷的角色,永遠具有忠義情懷,任憑如何形勢險惡,始終不易。

  現在,雍狷已證明給任非看了。

  只不過,雍狷仍然沒有亮相,他仍然隱匿在黑暗中。

  郎五又在吼喝:「雍狷,你個縮頭縮腦的雜碎,不要以為隱在暗處我們便收拾不了你,眼下這片破廟裡外,早已布妥了天羅地網,就算你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也決計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吼罵聲在殿堂間回蕩飄漾,卻沒有引起任何反應,雍狷不出現就是不出現,似乎鐵了心肝,非要把郎五與朱乃魁兩個人嚇破膽不可。

  顫顫驚驚的橫跨一步,朱乃魁開口道:「我說五哥,敵暗我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既然是搏殺拼鬥,哪有只能挨打,無力回手的道理?我看,我們得另謀對策才行……」

  郎五極為緊張的頻頻向四周竊視,邊心神不屬的道:「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好的『對策』?」

  朱乃魁放低了聲音:「先沖出去再說,一旦踏出這片破廟,我們就有粵援了!」

  郎五完全沒有自信的道:「沖得出去麼?」

  朱乃魁強打精神道:「不管能不能沖出去,總得試試,五哥,我們豈可在此等死?」

  舔舔嘴唇,郎五又恨又惱的道:「老實說吧,乃魁,我原是等單彪和他兄弟羅銳及早返回來幫我們一把,無論輸贏,也不至於過份的灰頭土臉,如今可好,這兩個東西去了懲久不見蹤影,只我們哥倆在此撐持全域,這不明明看我們的笑話麼?」

  朱乃魁壓著嗓門道:「等不及他們兩個了,五哥,我們自己要早做打算郎五目光四遊,咬牙切齒的道:「好吧,乃魁,我前你後,互為掩護,現時就行動!」

  深深沉沉的拗暗中,朱乃魁伸出手來:「五哥,我的手伸在這裡,你回拍一下,也好先把你我間的距離做個估量……」

  郎五回手拍過去,肉掌相擊,發出清脆的一響,他點著頭道:「就這樣保持間距,乃魁,我們相隔大約只有尺把兩尺,正可及時照應。」

  在那片漆黑裡,朱乃魁宛似見了鬼一樣驀地怪號起來:「我的親娘,五哥,你是在拍誰的手?我這只巴掌好端端的伸在這裡,連沾也不曾和你沾上一下……」

  郎五隻覺腦袋「轟」聲震響,好象剛才摸到的是一塊烙鐵,燙得他連連甩手,偏又上下牙齒「格」「格」交磕,整個人都抑止不住的在抖索,光景有點像發寒熱:「乃……乃魁,我先拍到的,不足,不是你的手?」

  朱J5魁的聲音顯然走了腔:「真個活見了鬼了。五哥,我根本沒碰著你……」

  倒吸了一口冷氣,郎五不禁毛髮驚然:「那,那會是誰的手?」

  朱乃魁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咻咻有聲:「老天,你說說,那會是誰的手?」

  郎五的衣襟業已裡外透濕,朱乃魁的話傳過來,他頓覺周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兩眼望出去,仿佛幻影幢幢,浮沉游走於黑暗的空間,感覺中,像是陷入一個掙扎不醒的夢境裡,全身都被禁制住了。

  朱乃魁又在恐懼的叫喚:「五哥,五哥,你沒事吧?」

  用力摔摔頭,郎五像生了一場大病也似,聲音潺弱:「還好,乃魁,我們沖是不沖?」

  朱乃魁沉默俄頃,一橫心道:「待在這裡,只是叫他零宰碎割,死路一條,五哥,沖一沖或許尚有機會……」

  郎五猛然大吼:「沖!」

  「沖」字出口,他已一躍七尺,人在半空候忽一個倒翻斤斗,「呼」的一聲飛快向廟門那邊掠去。

  朱乃魁和郎五幾乎是齊一動作,身形暴出,有若一頭牯牛般奮力衝刺,形走風生,倒像一座肉山在挪移。

  就在他們雙雙往外突圍的瞬間,廟門循上有如瀉下一蓬光雨、一片落星、一道直掛的瀑布,尖厲的破空之聲淬然嘯呼而起,懲般銳勁的力道湧合回卷,郎五首先鬼叫著撲地狂滾,像煞葫蘆溜跌,朱乃魁的流星錘迅速連環閃擊,卻在密集的「叮噹」碰撞聲中迭次反彈,他也好漢不吃眼前虧,身軀驟拳,亡命般幾個跟頭倒翻回來。

  於是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切情況立即靜止下來,光焰消失了,寒氣飄散,破廟內靜蕩蕩的,看不出丁點異狀。

  朱乃魁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疊聲嗆咳著:「五……哥,五……哥,咳咳,你在哪裡?你還安好吧?

  大哥……咳……」

  好不容易才從地下撐持著半坐起來,郎五是一頭一臉的灰土:「乃魁,我在這裡……你受傷了沒有?」

  混身上下檢點了一次,朱乃魁憋著嗓音道:」除開先前肩上挨的一記,倒沒有其它傷口,五哥,你呢?」

  郎五挫著牙道:「我臉盤上掛彩,傷得怎麼樣還不知道,只覺得下巴顎上火辣辣的一陣陣刺痛……乃魁,姓雍的居心惡毒,他是要─寸寸的活剔我們……」

  朱乃魁激靈靈的訂了個哆嗦,暗影裡看不清他的臉色,促卻篤定不會好看:「五哥,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顏面了,我們再不求救,眼瞅著便性命難保,好死不如賴活著,丟人顯眼只有這一遭一……」

  郎五尚在猶豫:「這未免過於難堪了,乃魁,他們與你的關係不同,你厚厚臉皮也就罷了,我好歹總有點行情,這不等於拿把土朝自家面盤上抹麼?」

  乾咳─聲,朱乃魁急切的道:「五哥,什麼時候了,你還顧面子?人可只有一條命,如果命都沒了,面子更到哪裡去找?你想開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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