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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

  「仙霞嶺」地方很好找,嶺下那片黑松林亦一察即著,林中的石砌房屋便四平八穩、方方正正的矗立在那裡,有如蹲伏著一頭灰白色的巨獸。

  隔著石屋還有半裡路光景,雍狷便下了馬,先將坐騎掩妥當,這才小心翼翼的朝目標逼近,如今約莫二更時分,冷月仍然高懸天際,幽幽寒光,映襯周遭一片寂靜,連聲狗叫都沒有。

  對郎五的說詞,雍狷並不完全相信,唯其並不完全相信,所以才這般謹慎戒惕,他固然極度思念兒子,但要自己活得健朗,始有發揮天舐犢之情的機會,如果在找回兒子之前先栽了斤斗,這天倫相敘,豈不又成畫餅!俏無聲息的摸近至石屋左側,雍狷半蹲在一叢野松後面,默默打量眼前的形勢。

  乖乖,這座石屋不僅是像倉庫,更有若堡壘般的堅牢……整幢庫房,俱由尺許長的灰白石塊堆砌,夾縫間糊著厚重的泥灰,石塊的表層未經琢磨,任其呈現著凸凹不平粗糙面相,石屋占地極廣,且高闊恢宏,人站在屋角仰視,恍然間有一種置身于巨大殿堂前的感覺,只不過比傳統殿堂顯得簡陋些罷了。

  這座巨大的石屋前後兩側,都設有窗戶,但卻開得很高,現在所有視窗通通緊掩密閉,沒有一扇啟開,屋裡是個什麼情形,外頭根本就難以查探。

  雍猖考慮了一下,決定試用直接突破的方法入內,最好亦能速戰速決,領回孩子,姓朱的玩過一次「金蟬脫殼」的手段,他可不願再上這種老當。

  迅速接近大門,昭,門是松木制就,雖厚重,結實性卻差。

  他在貫力破門之前,要先試試門扉的構造及容易受力的位置何在,伸出手,剛剛按上門面懲寬懲大的一扇門,居然已「呀」的一聲滑開,同時,明明晃晃的燈光也自門內泄出,正好照得他絲毫畢現!我操,這扇大門竟是虛掩的……雍狷心裡喃咕,立時全神貫注,乾脆邁步推門而入。

  門內,迎面正像一座庫房,有高聳寬大的空間,並隱隱散發著一股微帶腐黴的怪味。

  青磚鋪設的地面相當乾淨,四周平敞,了無一物,庫房的中段,又用石塊砌封,留著一扇窄門,窄門後是個什麼情景,則因門扉合攏,又不得而知了。

  明亮的燈火,光源來自那二十六隻插在牆壁鐵座上的巨號火把、以及一張方桌上的兩對銀燭,桌後坐著一個人,桌子右邊坐著一個人,另外桌子左側站著一位,整整半片庫房裡,總共就是這三位仁兄,有點像,呢,三堂會審的味道。

  雍狷仔細端詳這三個人,坐在桌後的那一員,生了張細緻紅潤的娃娃臉,偏偏滿頭銀髮、滿額白髯,身穿─襲黑袍,越見黑白分明,神情氣爽;坐在桌子右邊的這位,競是位半老徐娘,套一身織錦衣裙,銀盆似的一張大臉,塗著厚厚的粉底、描以猩赤的服脂,唇上更染一抹婿紅,加以臃腫的身材,粗短的四肢,在在只給人一種想法……─真正是他娘的醜人多作怪啊:

  站在桌子右邊的一位,長相肥頭大耳,眉宇間頗有幾分朱乃賢的神韻,不消說,他必然就是榮福所言朱乃賢那個武功高強的胞弟朱乃魁了!拍了拍插在腰板上的厚革刀鞘,雍狷先回手把大門掩上,又向裡走近幾步,這才笑容可掬的向面前三位拱手為禮:

  「我姓雍,叫雍狷,看情形,三位早就在等著我啦?」站著的仁兄嗓音粗重的的首先答腔:

  「姓雍的,你大概還不知道,朱乃賢下面還有一個老弟朱乃魁吧?」雍狷陪笑道:

  「聽說過,看老兄你的這副尊範,想就是朱乃賢的今弟朱乃魁了?」那人胸膛一挺。

  大喇喇的道:「不錯,我就是朱乃魁,『飛熊』朱乃魁!」雍狷十分友善的道:

  「幸會、幸會,賢昆仲長得可真相像,看到了哥哥,便如同看到了弟弟,想是同父同母同胞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哩……」朱乃魁火辣的道:

  「你少在這裡耍貧嘴,姓雍的,我們在此候你多時了,這一次,你的漏子捅大啦!」雍狷笑道:

  「約莫各位知道我會來?」朱乃魁陰著臉道:

  「姓雍的,你好比孫猴子,任是如何狡詐善變,也逃不過我們如來佛的手掌心,你意念一動,我們就曉得你在打什麼算盤,我們早斷定你會模來此地,是以天羅地網全經布妥,只等你一頭撞進來受綁成擒!」雍狷十分容忍的道:

  「朱二兄,如果能夠不動手,我還是希望不動手,和氣生財嘛,兵戈相見,總歸不祥,大家何不都退讓─步,我的日的,只是要領回我的兒子,並無與賢昆仲為敵之意,還盼朱二兄你惠于體諒,化暴戾為祥和,豈不皆大歡喜?」朱乃魁聲聲冷笑:

  「講得好聽,化暴戾為祥和?那麼俞廣安一條命你怎生交待?郎五哥被你挾持而去又怎麼個說法?雍狷,事情是你挑起來的,殺戒亦由你開端,弄到現在的場面,你反到振振有詞,扮起他娘的好人來了?」雍狷耐著性子道:

  「俞廣安和郎五的事,你可不該怪我,原是他們咄咄相逼,再三脅迫,我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勉力應戰,朱二兄,他們排好陣勢,指名挑鬥,除非我引頸就戮,他們絕對不會甘休,那辰光,你說我能不求個自保麼?」朱乃魁憤怒的道:

  「真他娘人的嘴兩片皮,翻雲覆雨,道理全叫你─個人說淨了,你可以上門抖威風、耍蠻橫,強索人子,莫非就不准人家攔阻你?而試招較技,論的不過高下強弱,卻沒想到你競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愣朝絕處於,姓雍的,紕漏你捅得出,就當擔得下,強辯狡賴,不算是條漢子,我們也決計不受!」雍狷搖頭道:「朱二兄,你這全屬一面之詞,我看,耍蠻的不是我,應該是你才對!」雙眼驟瞪。

  朱乃魁咆哮:

  「他們說得不錯,果然是個張狂匹夫,大膽梟匪之流,姓雍的,今天不論為了哪一樁,全都饒你不得!」這時,坐在桌後,那位童顏白髮的人物清清朗朗雍容自如的開了口:

  「乃魁,不須動氣,你先問問他,郎五如今的下落何在、是死是活?」朱乃魁垂手躬身:

  「是,師叔。」一聽那人竟是朱乃魁的師叔,雍猖立刻提高了警覺,同時心腔子也不免發緊;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今晚上的局面,只怕不易應付了:

  滿溢著煞氣的一張臉孔朝向雍狷,朱乃魁形容猙獰的Rt喝:

  「你聽到我師叔的話了?郎五哥現下人在何處?你又把他怎麼消磨了?」雍捐靜靜的道:

  「郎五很平安,我也沒有過份折騰他,到於他的下落,目前還不便奉告,朱二兄,只要你交出尋兒給我,我就會告訴你郎五的容身之處:」朱乃魁吊著眼珠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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