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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五爺,我姓雍,叫雍狷,打『南浦屯』專程來到貴寶地,因為沿途耗日費時,且事情緊迫,所以便難兼顧禮數,貿然造訪,或有冒犯不當之處,尚望五爺包涵……」哼了哼,那五爺道:

  「你只顧你有急事,就不管我們府裡的規矩了?再說,你所謂的急事,我們看來急不急還未可定,我看你也過於造次了!」雍捐乾笑道:

  「務請五爺寬諒則個。」炕床上,胖子清了清嗓門,拉長音調道:

  「呢,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雍狷望了眼這個睡過自己老婆的東西,忍住那股強烈的噁心感,清清楚楚的道:

  「雍狷。」胖子猛然把歪斜的身體坐起來,睜大那雙浮腫的豬泡眼直視過來:

  「雍狷?你說你叫雍猖?家住在『南浦屯』?」點點頭,雍捐道:

  「不錯,我就是住在『南浦屯』的那個雍猖。」吸一口氣,胖子遲疑的道:

  .「那麼,三姨……不,杜湄的前夫便是你了?」雍猖正色道:

  「不能說『前夫』,賤人雖然無恥,我還不曾正式休了她!」坐在太師椅上的那位五爺,這時才算明白雍狷的身份,形態間卻也起了微妙的變化……有三分鄙夷,兩分好奇,另帶五分戒備,他在想,借機訛詐的主兒上門了。

  胖子顯然對於雍捐的話頓生不滿,他大聲道:「喂,你口詞間可別這麼刻薄,杜狷如今是我的三姨太,自跟了我以來,總然規規矩矩,遵行婦德,從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這怎麼能叫無恥?」雍狷僵冷的道:

  「這是你的立場、你的說法,如果站在我的立場,觀點就完全不同了,我想,你一定便是那位朱大員外、朱乃賢?」胖子果然正是朱乃賢。

  他氣衝衝的道:

  「我是朱乃賢,姓雍的,我們話要先講明白,我不管杜湄以前和你有什麼牽扯,她乃是我朱某人正經八百,按照禮俗迎娶進門的,她同你這一段,與我毫無干係,在我娶她之前,也根本不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雍狷道:

  「後來你總算知道了?」朱乃賢怒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今天找上門來有何企圖?」另一邊,那五爺陰側側的道:

  「雍朋友,我叫郎五,『瞎胚』郎五,是員外府的總護院,可能你聽說過,也可能不曾聽說,但這都沒有關係,我只要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上門,打的是敲詐勒索的主意,你就犯下大錯了!」雍狷緩緩的道:「敲詐勒索?我憑什麼來敲詐勒索?為了杜湄?不,你們完全想豁邊了,我姓雍的雖乃一介武夫,還不至如此下流無格!」朱乃賢不禁一怔。

  他迷惑的道:

  「你既然不想找幾個邪錢花花,今番來此,卻又有什麼目的?」雍狷毫無表情的道:

  「很簡單,我只要索回我的兒子雍尋:」朱乃賢愣了片歇,雙手不停搓揉,神色間顯得頗為矛盾:

  「這個……呢,照說你的要求並不悖理,坦白講,這孩子不是我的親生骨肉,平日對我也欠缺熱活,反而生份得緊,你待領他回去,我沒有話說,問題是,孩子他娘,只怕不肯答應……」雍狷冷冷道:「孩子他娘並沒有置曝的餘地,她以什麼資格來阻止我雍家的骨血歸宗?」朱乃賢忙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孩子跟著她,好歹也有十年了,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雍捐強硬的道:

  「我是孩子的生身之父,我就有絕對的權力要回我的孩子,杜湄淫蕩敗德,早年私結面首,背夫捲逃,我如今找到她的下落,不加嚴懲,已然天高地厚,她尚有何理何由氨留我姓雍的根苗?」朱乃賢大不高興的道:

  「姓雍的,你要兒子就要兒子,犯不著一再口出惡言,不管怎麼著,杜湄總是我的三姨太,你多少也得替我留幾分顏面……」雍捐雙目直視,沉聲道:

  「只要交出尋兒,我調頭就走,今生今世,包不踏上你朱家大門一步!」朱乃賢試探的道:

  「也保證不再找杜猖的麻煩?」用力點頭,雍狷斬釘截鐵的道:

  「當然,便如同自來不識這個賤人!」眉頭皺了皺,朱乃賢回頭側望向郎五,道:

  「你看呢,郎五?」撚撚唇上的鼠須,郎五沉吟著道:

  「這事不簡單,老爺,尋少爺固不是你的親生骨血,可是湄夫人的心肝寶貝,她平時如何疼惜,老爺你比誰都清楚,若愣要叫孩子隨父歸宗,則不啻刺了湄夫人的心頭肉,這樣一來,老爺你往後還有好日子過麼?」又開始搓搓那雙肥手,朱乃賢猶豫不定的道:

  「你的顧慮不錯,但是孩子的生父已經找上門了呀,人家要認子歸宗,亦是天經地義,我們總不能硬留著不放……

  麻煩就在孩子他娘,唉,該怎麼辦呢?」郎五慢條斯理的道:

  「老爺,這樁事,我看你還得先和循夫人商量商量,不宜邃做決定,否則,循夫人要是一鬧開來,府裡上下,恐怕就雞犬不寧了!」朱乃賢無奈的道:「好吧,我這就去和她談談……」雍狷接口道:

  「我在這裡立候消息。」朱乃賢瞪了雍狷一眼,伸腿下炕,急匆匆的走向里間門內。

  郎五斜睨著過來,皮笑肉不動的道:

  「雍朋友,你來要兒子,口氣態度倒強硬的很,不但舉止蠻橫,且還動手打傷了我們的人,約莫你把我們員外府上下,全看成你的兒子了?」這樣的口吻,帶有嚴重的挑畔意味,雍捐如何聽不出來?他卻容忍的道:

  「郎五爺,我是念子心切,有時候未免情急。五爺明人,還請周全。」郎五嘿嘿笑道:

  「無論這事是個什麼結果;雍朋友,少不得過後請你指教指教。」雍猖平靜的道:

  「有這個必要麼,五爺?」翹起二郎腿,郎五又輕撚須尖:

  「不能就我麼拉倒,雍朋友,員外府有員外府的威嚴,再說,我這個總護院也有我的招牌,若讓你這般來去自如,姓郎的招牌還掛得住麼?」雍狷忽然笑吟吟的道:

  「其實,五爺,我也是為了你好。」郎五的白果眼一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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