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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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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的炎熱,仍然挨著幾分盛夏的餘威,陽光當頂照曬,一樣能烤得人頭皮出油。 混身是汗,雍捐頭上雖戴著竹笠,一襲玄綢夾袍卻腋背盡濕,粘搭搭的貼在肌膚上,覺得相當的不舒服。前面出現了一片疏林,林邊尚有座半塌的、不知是屬於何族何性的宗詞。 祠內祠外,只見蔓草煙荒,鬼冷冰清,好象已經有很多年不續香火了。 「娘的,且打個尖,歇歇晌吧。」雍狷自己對自己說,邊圈轉馬頭直往祠門前靠近,人馬隔著有一段路,陣陣涼風已吹拂過來,輕柔幽沁,好不爽意。 下了馬,雍狷左手提著羊皮制就的弓囊,右手拎著牛革為鞘的雙環大砍刀,匆匆邁步踏入祠堂…… 人從大太陽底下一走進陰涼地,那種舒坦就甭提了、他長聲籲─口氣,隨地放下手中傢伙,就待找尋水源,打算先洗把臉,去去暑熱。 抬眼處,不曾發現水源,卻猛的看到半截人影晃映在神案之前,雍狷不由微覺吃驚,定神細看,可不正是半截人影?怎麼說是半截呢?原來那人是盤坐著的,有似老僧參禪,更令雍狷意外的是,居然還是個女人!舔舔嘴唇,雍捐調開視線,走到─邊,開始專心尋找他的水源。 在這等情景下,他習慣不搭汕,生人陌面的,卻是說什麼好?再則,保持距離,往往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何況,對方還是個女人?在詞堂四周轉了一圈,雍猖沒有看到哪裡有水,或者林子裡會有,他又懶得再跑出去,索性不洗臉了,只打算就地噸上一陣,儘早上路。 直到如今,他不曾再朝那娘們看上一眼,但是,本能的感應,卻總覺得有些怪異與反常。 也只是剛剛合上眼皮不久,雍狷才將有點迷糊,輕輕的衣抉帶出的風聲已傳入耳膜,有如兩片落葉飄零…… 但當然不是落葉,現在還不到落』葉的時序,更且,葉片哪有會拐彎從外飄入的?睜開服;雍狷看到詞堂裡已經多出兩個人來,屋頂破隙間透進的天光明明暗暗的嫁罩在這兩個人身上,特別流露著一股獰惡陰邪的意味。 這兩個不速之客都是男性,一位身形瘦長,扁窄的臉孔上鼻削唇薄,雙目銳利而冷漠,顯示出乃是個心如鐵石的角色,另一位卻生得挺俊,唇紅齒白,劍眉星眸,還掛著一抹不怎麼帶著笑意的微笑。 兩人並肩而立,他們先是注意神案前盤坐的女子,然後,始輕蔑的訂量起雍狷來。 於是,盤坐的女人緩緩起身,緩緩步出神案的陰影之外,雍捐漸次看清這女人的面目,忍不住心裡暗贊一聲;「漂亮!」那女人漂亮絕對稱得上漂亮,不過形態之間卻隱溢著一種說不出的蕭索感覺,似雪如冰,眼神流轉波光寒洌,完全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 雍狷無來由的感到幾分不自在,他望望那個女的,又看看另兩個男的,不禁暗裡嘀咕……這是怎麼一碼事?瞧光景,這男女雙方,似乎不像是避暑氣來的……。 兩個男人注視著女人,那扁窄臉孔的仁兄首先開腔,聲調略顯低啞: 「很好,君仍憐,我們來了兩個,你也正巧一雙,彼此都不吃虧!」叫做君仍憐的女人連正眼也不向雍捐瞧上一下,只面無表情,冷冰冰的道: 「我只有一個人,另外那位,素不相識,你們別攪混了!」有些詫異的又望了雍捐一眼,這人道: 「難道你們不是一夥的?」君仍憐不屑的道: 「老實說,我還以為他是同你們是一夥的呢。」扁窄臉孔的仁兄神色一沉,怒視雍捐不友善的道: 「朋友,你一不沾邊,二不帶舊,卻跑來這裡趟什麼混水?你是沖著君仍憐來的,抑是沖著我『血鷹』全天保來的?」一看對方兩造正事不辦居然把箭頭朝向了自己,雍捐立時就有了火氣,不過他實在不願意另生枝節,多惹麻煩,只好壓制情緒,強行忍耐: 「老兄,這裡是─座破落的詞堂,詞堂荒頹得連哪個宗哪個姓都搞不清了,我路過此地,因為日頭大、天氣熱,只是進來避避酷暑,歇個晌,我又招誰惹誰了?怎麼能叫趟混水呢?」那全天保冷冷的道: 「令人難以相信的是,你這歇晌的時間、地點,也未免挑得太湊巧了吧?」雍狷坐直身子,嗓門提高: 「聽著,老兄,你們各位若有什麼過節須要解決,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毫不相干,生宰活殺,悉憑尊便,這祠堂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的,誰都有權利窩在這裡,如果愣要拿這個藉口找局外人的囉嗦,此情此景之,老兄,我並不認為是─種聰明做法!」全天保遲疑─下,轉頭問他的同伴: 「明月,你以為如何?」唇紅齒白的這位頷首道:「此人言之有理,他既與君仍憐無涉,我們還是趕辦正事要緊。」全天保細長的雙眉挑起,面向君仍憐: 「姬秋風的事,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打不打算就此了斷?」君仍憐晶瑩明澈的一對鳳眼中閃動著寒刃一樣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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