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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第九十章 揮手血腥 朝寧響

  二人就這麼古怪而奇異的互相凝視著,那情形顯得有些可笑,但是,卻更顯得生硬與苦澀!

  良久……

  單殉長歎如泣,他一擺頭,沙啞的道:「崔堂主,下令收兵回山!」

  大大一怔之下,「袖裡針」崔喜呐呐的道:「但……但是,幫主,我們的血仇尚水索還……」

  淒然一笑,單殉道:「眼前的情勢你已看到,崔堂主就是我們全死絕了,這仇、這債,怕也難以索取,我不成了,你,以及其他任何人自量還行麼?」

  在崔喜的黯淡面色下,單殉又悲涼的道:「不要罔顧現實,而現實正是我們的劊子手……崔堂主,下令收兵吧!天長地久,如果我們能活到那個時候,我想,或許能有機會的……」

  崔喜又何嘗不明白他們如果硬幹下去確實毫無希望?敵人太強、太狠,也太毒,設若真個血戰到底,那麼,會正像單殉所說的,就算全死絕了也只怕難有轉機,現實是殘酷的,一點也不苟且,也不含糊的,強就是強,弱就是弱,這一口氣不能咽又有什麼辦法?便把血去洗,豁命去爭,也不會稍有裨益啊……

  沉重的搖搖頭,崔喜走了開去,向他的手下們下令:「幫主有偷,本幫所屬上馬待行,李彪、何尚義,你們運去抬回餘堂主的餘骸,準備回山落葬……

  於是,在雙義幫的人馬開始淒淒慘慘各自移動忙碌的當兒,單殉向前面七步之遙的項真微微點頭,黯然道:「姓項的,謝謝你方才手下留情……」

  淡淡一笑,項真道:「罷了,我也並不是一個太過狠心的人!」

  無聲低歎,單殉又啞著嗓子道:「剛才,你忽然折轉閃回的身法,可是……用的『龍翔大八式』中那一記絕式『化龍飛月』?」

  項真一哂道:「見笑了。」

  忍住滿眶的痛淚,單殉幽幽的道:「你殺死本幫餘堂主的招術,叫『八圈斬』?」

  點點頭,項真道:「是的,我是八招並施,威力才會那般浩大,抱歉我沒有恕過他,因為他太過陰毒,一上手便取我要害,而且,事先毫不招呼!」

  垂下頭,單殉傷感的道:「今夜,你全是速戰速決啊……我……也總算見識過『黃龍』項真的厲害了……武林中,有人稱你大煞手,這個稱號並沒有錯……你確實承當得起……」

  抿抿唇,項真道:「希望你記得今夜,異日,是仇是友,也全憑你的選擇了!」

  苦澀的一笑,單殉道:「我會記得的……我會的……」

  於是,「雙義幫」的人馬全已登鞍待行了,崔喜牽過單殉的坐騎來,扶著他也上了馬,單殉悲痛的回頭看了看他的手下們,又逐一掠視過站在地下的那幾張面孔——那幾張他終生也不能忘懷的面孔,沉重的,他一抱拳:「後會有期。」

  項真還禮道:「一路順風。」

  突然間,單殉轉過頭去,在他轉臉的一刹,有幾顆晶瑩的淚水閃閃灑拋,他一揮手,再也不回頭的領先策騎向前,其他的「雙義幫」人馬們成為一排,跟隨挺進,片刻後,蹄聲漸遠漸渺,終至弱不可聞……

  寒風,仍在呼嘯的刮著,大地是一片冷瑟的悲涼,而雪花繽紛未停,那麼一片片的、一絮絮的,靈靈俏俏的飄落,一切依然和沒有發生過這場紛爭前相同,在這完全相同的時刻前後,唯一有異的,便是曾有生命自這裡消逝了,就那麼不留一點痕跡的消逝了,沒有徵兆,也沒有殘印,唯一有的,便算是人們心頭的一聲嘆息吧,而那嘆息,卻又那麼幽渺啊……

  回過頭,項真對著站在那裡發怔的申老四道:「申老四,事情過去了。」

  悚然驚悟,申老四感激涕零的抱著拳道:「項兄……我……我和賈公子真不知道該怎生說出我們心中的感謝和銘懷……我們這兩條命,等於全是你和包兄及西門當家所賜……」

  淡淡一笑,項真意味深長的道:「不用感激我們,申老四,只記得一點,抱著一個『義』字在心,可以走遍天下,履險為夷,假如不顧仁義了,生命也就會顯得太飄搖,像風中絮、水裡萍……」

  冷汗涔涔,申老四躬身道:「我一輩子記住你的教言,項兄,一輩子……」

  包要花走了上來,叫道:「公子爺,別在這裡訓兒子了,誰還不知道你那一套哪!進屋去吧!在這裡頂風挨雪,實在不是滋味,反正,今晚上你的威風是抖足了……」

  徐徐地,西門朝午也踱到一邊,他笑吟吟的道:「項兄,今晚上你那幾下子,委實夠帥,那姓單的和姓徐的也不是省油燈,就一眨眼,便全叫你給擺平啦……我有個感覺,好像每一次見你動手,就一次比一次來得明快爽落,一次比一次來得乾脆麻俐,看你與人拼鬥是一種享受,太過癮了!」

  項真平靜的道:「當家的,你令我臉紅了……」

  嘿嘿一笑,包要花道:「你他媽就愛這個調調兒,臉紅個尿!和你在一起,光彩是全叫你一個人占了,我們哥倆個只能算幫襯,操的……」

  項真搖搖頭無可奈何的道:「我懶得和你們鬥嘴,好了,我們進屋去吧!」

  四個人低聲說笑著行向客棧之內,申老四告一聲罪,先朝裡頭奔進去了,項真他們幾個全明白,這位「駝山之神」是滿腔欣喜,一肚子高興,大約是急著去通知他的夥伴賈取欣好消息啦,也難怪他如此急切,這一次,他們的勝利,可以說完全建築在幸運和奇跡上啊……

  又來到太元府,又臨近那棟幽靜而淡雅的竹籬茅舍之前了,在一片晶瑩而皎潔的皚皚雪景中,那竹籬,那茅舍、那結冰的小溪、那古樸的木橋,便越發顯得氣韻飄然,形質高遠,有如一副脫俗滌塵的淡墨山水畫……

  項真、西門朝午、包要花,三人三騎,不急不緩的自路上得得馳近,天上,雪花仍在飄著,而雪中走馬,更有一番詩意,何況,他們還是那般大事了了,肩荷一輕呢?三個人的三張面龐上,全漾溢著衷心的愉快,淋漓的寬釋,以及,那一股子無可言喻的安閒與平靜,當然,項真卻還另有一種情懷,他幾乎是想插翅飛臨君心怡的身邊,君心怡,君心怡,多麼甜蜜,多麼溫馨,多麼美好,又多麼親切得令人魂紊夢牽又刻骨銘心的名字啊,在項真的感覺上,那已不僅是一個人名的表示,那更是一個幸福的夢,一個舒適的家,一個未來崎旋的遠景了……

  斜瞅著他,包要花促狹的道:「公子爺,怎麼樣?耐不住了吧?」

  如夢初覺,項真微笑道:「別瞎扯……」

  包要花一齜黃板牙,調侃道:「不用急,就在眼前了,到了橋邊,你還怕我們的君大妹子不乳燕投懷般飛奔出來?我和西門當家的這杯喜灑,是穩吃啦……」

  哈哈大笑,西門朝午道:「這個當然,我們一同回到我那老窯去,項兄,我得好好的替你熱鬧熱鬧,『千騎盟』可是第一次正正經經的辦喜事啊……」

  臉上泛起一片紅暈,有如白玉裡的一抹丹朱,項真帶著三分靦腆道:「我也不再虛套,當家的,有勞了……」

  包要花與西門朝午又齊齊響起一片清朗而豪邁的笑聲,這些天來,他們身上的創傷雖然尚未完全痊癒,但在愉快的心境下,又經一段適度的調養就差不多恢復十之六七了,儘管他們仍有些輕微的虛弱與旅途上奔波的乏累,卻將這些有限度的不適融滲於極致的興奮和欣悅裡——這些帶著喜氣的興奮與欣悅裡,於是,在笑聲中,他們走近了那座古樸木橋,在笑聲裡,他們走近了那棟竹籬茅舍,當他們的笑聲尚清亮的嫋繞于冷冽而鮮涼的空氣中,抖震在歡欣的雪花飄飄裡,竹籬內,人影連晃,帶著無比悅與興奮表情的君心怡已連奔加跑的迎了出來,她後面,還緊跟著同樣驚喜的晏立夫婦!

  多日不見,君心怡消瘦了,但是,在清減中,卻更顯出那一股楚楚憐人的俏美與秀逸,她笑著,一雙澄澈的大眼裡卻浮閃著晶亮的淚水,現在——

  可不是麼,嗯,她張開雙臂,以極快、極快的碎步,正像一隻乳燕般飛投向剛剛拋鐐落地的項真懷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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