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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數十支火把正吐閃著青紅色的熊熊舌焰,三十幾個彪形大漢便一人一支火把在街旁往來忙碌著,他們竟然挨家挨戶開始擂門叫人,而那些被驚醒的住戶,有的剛於睡眼惺訟中將門啟開,擂門的漢子們便粗暴的把啟門人推在一邊,個個有如兇神惡煞般沖了進去搜查翻尋,這些人態度之張狂,行為之悍野,真已到達無法無天,如狼似虎的地步了,就算官兵捕捉逃犯,聲勢只怕也沒有他們來得跋扈!

  雪仍在飄著,雪花中,三十幾匹健騎便排成一列於街心,參加挨戶搜查的大漢們約有二十五六個左右,尚有十個人靜靜的默立一側,注意著那些大漢們的掙查進展,這些人,無論是正在擂門人戶的也好,站著靜觀動靜的亦罷,全是一襲純灰色的緊身衣褲外加灰衣大氅,在火把的青紅光芒映照下,越發把那些漢子們形容幻閃得猙獰兇惡,酷厲如鬼!

  那十餘個挺立不動的人物裡,嗯,項真到認識一多半,靠右街沿上站著,面色陰沉冷森的那一位,不正是「雙義幫」幫主「三目秀士」單殉麼?單殉旁邊,站立著他的三堂首要,「明意堂」堂主「一臂相心」余廉,「清心堂」堂主「袖裡針」崔喜,「澄朗堂」堂主「紫髯」萬百侯,而三位堂主之中,那「澄朗掌」堂主「紫髯」萬百侯竟然還像是帶著傷,左臂正用一條白布垂吊在胸前,此外,其他六人中,項真倒認得兩個——「雙義幫」六舵中的兩舵舵主,剩下四位,他即全不相認了,莫不成,是「雙義幫」在損失了四名舵主之後,又最近才加盟的新舵主麼?

  雖然,擂門的膨膨震響,人們的暴叱厲吼,馬兒的低嘶刨蹄聲攙雜成了一片,但是,雪後畢竟是沉靜而蕭索的,當項真突然開門現身,「雙義幫」的那一批人已立即驚覺,尤其是單殉以下的身邊各人更是反應得快,他們才覺有異,已各自招呼一聲,炊然分掠四周——掠開的位置,剛好把那座客棧圍成半圓!

  客棧前廳的昏黃燈光映照了項真瘦削的身影,也映照著他蒼白而冷酷的面龐,他卓立在石階上,看去就有如一個索命的厲魄,一尊魔神的雕像,寒瑟極了,也陰沉極了

  在目光投注到項真臉上的同一刹那,單殉已陡然一震,心驚膽顫裡,他大出意外的脫口低呼:「項真!」

  兩個簡簡單單的字音:「項真」,已頓時把「雙義幫」每個人都懾窒住了——不論是認識項真的抑或不認識的,他們心中所承受的恐懼與壓力毫無二致!

  在一雙雙驚震怔愕的目光注視中,項真緩步走上臺階,他冷森森的看著單殉,話聲陰沉而厲烈:「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相連,又碰上了,嗯?」

  心頭猛的一跳,單殉竟掩飾不住他內在的畏怯與瑟縮,他硬著頭皮,嗓門沙啞道:「姓項的……你,你忽然在此現身,可是,可是沖著我『雙義幫』來的?」

  項真生硬的一笑,道:「此時此地此景,單大幫主,我又是這種態度,你說,我不是沖著你們又是沖著誰來的!」

  神色大變之下,單殉又驚又怒的道:「為了什麼?」

  微微爺頭,項真平靜的道:「一點舊怨,再加上點看不順眼。」

  強壓著心中的憤恨者惶恐,單殉艱澀的道:「姓項的,不錯你與我『雙義幫,是有著梁子,但……但其咎並不在我,幾次都是閣下你先行啟釁有意找茬,而今夜我們來此,並不是為了你和我們以前的那筆舊隙,是別有原因……」

  冷冷的,項真道:「不要轉著圈子說話,把你想講的直接講出來!」

  舐了舐乾裂的嘴唇,單殉忍氣吞聲的道:「項真,我們以前的帳,可以留待日後再算,今夜,尚請你抽身抬手,讓過一邊,我們還要辦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毫無笑意的一笑,項真冷沉的道:「追殺申老四和賈取欣?」

  大出預料的一驚,單殉有些張口結舌:「你,你怎麼知道?」

  微拂衣袖上沾著的雪花,項真淡漠的道:「方才,我曾說過我之所以在此時出現的原因,除了和你們有點舊隙之外,不是另還帶著有些看不順眼嗎?這不順眼,便是指的此事!」

  仍然不太明白,單殉恨恨的道:「什麼地方會令你不順眼?又是誰叫你不順眼?」

  冷冷的,項真道:「是閣下及『雙義幫』!事情很簡單,我在此地恰巧遇上申老四與賈取欣兩人,他們業已十分狼狽潦倒,而且,賈取欣還身受重傷,原因呢?是你們正憑藉著人多勢大圍殺他們,逼迫他們瀕臨絕地,我聽了,覺得看不過去,便決心伸手管下這件閒事,等到方才一見你們這種跋扈張狂的氣焰,我就更是看不過去了……」

  頸子正中的喉結不停的上下移動著,單殉突然道:「項真,我聽說申老四與賈取欣與你並不友善,昔日你們之間還有梁子未清,你,你怎的卻幫著仇人來了。」

  擺擺手,項真道:「你用不著使這一套來穩住我,單殉,不錯,申老四他們和我也並不愉快,但是,以前那段糾葛已經化解了,他們已用一雙耳朵還給我所欠的債!」

  頓了頓,他又道:「恩怨了了,剩下的,便和平常情景無異,而在尋常的情景下,我若看見有人受欺受逼如此,也自會挺身出來抱以不平,何況需要打擊的物件還和我並不怎麼親熱呢!」

  單殉額際青筋暴起雙目圓睜,他怒道:「項真,你不知道他們兩個曾經硬闖『二郎山』本幫總壇?又傷了我們『澄朗』堂侯堂主,殺死我手下一名舵主及十數名兒郎,這還不說,我的好友『九綿掌』蘇照波也栽在賈取欣手中,這些血債,我豈能不報,豈能不索?我們費了天大功夫,才偵知他們這對狗頭逃奔於此,頂著風雪連夜趕來,你,你想我們就會這麼簡單的抽身轉回?」

  項真面色冷酷,狠厲的道:「單殉,我並沒有叫你們轉回,願不願意收手息戰,全在你們,我,在這裡恭候著了!」

  客棧的門後人影微閃,西門朝午與包要花已分開左右來到項真身側,同一時間,頭紮白布的申老四也顫巍巍,肥聳聳的鼓著肚子站到一邊,單殉以下『雙義幫』的每一個人都將火一樣憤怒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而他,也毫不含糊的狠狠還瞪著對方……

  一出來,包要花就怪叫開了:「不要囉嗦,是是非非,手底下見真章,早就想和你們幹上一場,今夜的時間正好!月黑風高,果然適合拼命宰殺!」

  猛然看見了包要花,單殉及單殉手下認識他的人又禁不住心頭發毛,昔日他們曾和包要花在項真殘舍之前有過一面之雅,而且那一面,包要花的蠻橫潑辣,已給他們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了!

  抹去額上的冷汗,單殉以最大的努力控制著自己道:「項真……我答應你以前我們那筆舊帳從此勾銷,你該知道,那一次,除了你毀掉我的大事,更殺害了我多名手下及三名舵主——其中一個是你在脫走時以大龐角所傷的……這些我全不計較了,只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幫助這兩個曾經火焚了你貴舍的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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