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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第四十九章 紅粉多情 泄天機

  項真雖然不說自比柳下惠,但這點定力他卻毫無問題,於是,坦然一笑他走了進去,輕輕的道:「嚴姑娘可有見教?」

  拍拍身旁的臥榻,嚴捷微眯著眼,道:「來,坐下……」

  站著不動,項真搖頭道:「在下不敢。」

  嚴捷秀目瞟瞬又閉,她嬌情的道:「坐下,哦,聽我的話,我不會難為你的。」

  仍然挺立不動,項真平靜的道:「只怕壞了姑娘的清譽。」

  這一下似是激怒了嚴婕,她一雙柳葉眉兒刹時倒豎,眉心中間的那顆紅痣也更為鮮豔了,沉下臉來,她狠狠的道:「吳二,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姑娘我看成了何等樣人?」

  項真連忙躬身,敬謹的道:「孤男寡女獨處斗室之中,且房門嚴閉,並無他人,在下人微職卑,不足輕重,姑娘你卻身為嚴大哥令妹,如意府上,於此情此景之下,你我雖無他念,心懷坦蕩,但只怕人心叵測,眾口難調,在下名聲事小,卻怕壞了姑娘節譽,斗膽陳言,萬乞姑娘亮察!」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面面俱到,反而使嚴捷不好意思起來,也因為如此,令她對眼前這位俊朗俏美的「小角色」更加另眼相看,衷心喜悅,於是,她坐正了身子,緩下臉色,柔和的道:「說得有道理,吳二,但你也切莫想歪了,我這個人素來不拘小節,不重俗禮,因我看你生得秀氣,口齒伶俐且應對得體,覺得和你還投緣,是而便邀你進來大家隨意聊聊,沒想到,嗯,你的顧慮還真多……」

  項真沉聲道:「在下不敢,只是為姑娘著想罷了?」

  嫣然一笑,嚴捷道:「我想,你是對的……」

  頓了頓,她又道:「吳二,在火線鬥場上,苦嗎?」

  項真一挺胸,扮出一個視死如歸的豪壯形態,道:「為了大河鎮如意府的威名,為了協助苦難的黑手赤衫兄弟們,這點苦算得了什麼?真要說苦,還得算姑娘你們呢!」

  嚴睫嬌媚的脫了他一眼,輕輕的道:「哪裡,我們還不是盡點心力罷了,說不上苦……

  略一思忖,項真道:「嚴姑娘,依你看,這場仗我們一定占上風的吧?」

  嚴捷咬著下唇笑了笑,道:「照情形推斷,似乎是如此,我們百花穀的四位哥哥,全上去了,大刀教的人馬也圍守大河鎮外緣的一部份,七河會亦分了一半人駐守,甚至連府裡的勇士們也派出去了一多半,赤衫隊與黑手黨的所有兵力現在全據守在抱虎莊裡……」

  她輕喟了一聲,低低的道:「黑手黨也夠慘的,從碑石山十二拐進來這裡千餘人,除了輕重傷的,能戰之兵至多也僅有八百人而已,他們派到褐石澗去了四百,到如今,幾乎連一個活著回來的也沒有,赤衫隊的兩千人更落得全軍覆沒,無一生還,據說本來在褐石澗一戰之後還剩下五六百人,就是因一時疏忽被無雙派的火器引發了我們事先埋下的火藥,這一來,便把他們一齊坑進去了,連赤衫隊的三頭領白維明也死在褐石澗裡,黑手黨的兩個『飛騎使』也一個不存……」

  項真神色不動,他道:「黑手黨的曾老麼不是說對方至少也有一半人折在褐石澗內麼?這樣一來,至少我們不算虧本!」

  冷冷一哼,嚴婕道:「曾老麼狼狽回來,看他那急急如喪家之大的樣子,可說連一點鬥志都沒有了,他說是這樣說,真的假的誰敢擔保?」

  項真故作疑惑的道:「還不能判斷真假?但姑娘,你方才在大廳所言,不是十分肯定而欣慰麼?」

  嚴睫笑了笑,懶懶的道:「剛才是和你初見面,又是在大廳裡,講話自然不能太過喪氣,其實呀,能不能打敗人家,連我自己也拿不准呢……」

  看了項真一眼,她又道:「曾老麼鎩羽歸來,他若是不把敵人的損失誇大一點他還能混嗎?依我看,這小子所報的戰果至少要打個對折!」

  項真笑了,道:「凡是人的心理,大多都是如此,喜稱功,好諉過……」

  嚴捷點了點頭,道:「你們在前面,消息可能比我更靈通一點,在褐石澗,聽說是黃龍他們領著無雙派打的頭陣,可是如此?」

  項真暗暗一笑,卻頷首道:「是的。」

  兩隻潔白修長的玉手互相絞扭著,嚴婕低沉的道:「在抱虎莊,我曾與那黃龍交過一次手……」

  「什麼?」項真故作驚訝的道:「姑娘與黃龍交過手?」

  嚴捷恨恨的道:「不錯,那小子好惹人厭,口齒尖利,形容寡毒,手段更是殘酷得可以令人……但是,他那一身功夫卻確實令人畏懼……」

  仿佛猶有餘悸,嚴睫又低回的道:「四個赤衫手下,都是那般人高馬大,卻只在一眨眼間便倒了下去,甚至連他如何出手都來不及看清……聞說此人自出道以來便只憑著一雙空手殺敵,多少能人豪士,草莽豪雄便全栽在他那雙手下……」

  項真抿抿嘴唇,沒有搭腔,在此等情景下由一個美麗的少婦來形容自.己,這多少也透著點特別的味道。

  籲了口氣,嚴婕又道:「在平時,我自認我那幾手功夫還差強人意,好歹也夠得上入流,以前與人交手多次,也並沒有吃過什麼大虧,但那一次碰上黃龍,卻險些栽了大跟鬥,而且,據我看,人家還根本沒用什麼力氣,技不如他我不生氣,最叫人受不了的是他那尖刻鋒利的羞辱之言……碰上他的那天,他竟穿著赤衫隊的赤衣,頭髮蓬散,滿臉黑汙油膩,剛破了抱虎莊號稱『天牢』的大獄……事到如今,我還不敢肯定他是何等模樣,但聽說此人生得美若潘安,異常俊秀……」

  咽了口唾沫,項真乾澀澀的道:「下次遇上他,必不叫他好受……」

  搖搖頭,嚴捷道:「談何容易?若不是此人,黑手黨豈會敗落至今?赤衫隊又怎弄得滿目瘡痍?老實說,無雙派固然兵精將足,但尚可力敵,最可畏的還是黃龍此人,他足智多謀,詭異無比,且本身藝業高超,實是我們一個心腹大患,不過,髯公他老人家亦已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他們在研討的各項大計中,剷除黃龍一端也早列為重要行動之一,據我所知,我方己專派好手數名等著對付他了。」

  項真故意淡淡的道:「未知是哪幾位?」

  嚴道:「還沒有決定,大約由長虹派與青松山莊裡推出人來做這件事。」

  心中冷笑一聲,項真平靜的道:「長虹派?」

  點點頭,嚴捷道:「隔室的梅姑娘,便也是長虹派的高手,你別看她年紀輕輕,只怕兩個嚴婕也不是她的對手呢。」

  項真奇異的道:「長虹派不是只有七個男人麼?怎會多出來一個女的?」

  輕輕一笑,嚴捷道:「梅姑娘是長虹派掌門人早年所收的義女,一般人所知道的『長虹七絕,中當然便不會有她啦!不過,她的本事可大得很,並不比她那幾位師叔遜色多少,算起來,她不也是長虹派的一份子嗎?」

  項真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長虹派的七位高手都來了?」

  嚴捷道:「全來了,怎麼,連這件事你都不曉得?他們來的那天,髯老爺子還親自出府相迎,場面大得很哪……」

  警黨的一笑,項真忙道:「在下辦的是外務,一天到晚跑得連兩條腿全不像自己的了,有很多事情倒還真不如姑娘知道得多呢……」

  微微伸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嚴睫笑道:「好倦……」

  項真躬身道:「不敢打擾姑娘安歇,就此告退。」

  嚴睫格格一笑,道:「等一會,我現在還不想睡,和你閒聊倒十分愉快,我們再談一會吧,反正時間還早,而且,今晚能否睡成還不敢講哩。」

  項真曉得時間已不多了,他闖進如意府來已經耽擱了很久,自對方口中探得的消息亦也不少,現在,不管露不露馬腳,那最重的兩件事卻必須立即探詢一番。

  於是——

  向前走了一步,項真神秘兮兮的俯首道:「嚴姑娘,這次黑手黨搞得丟盔曳甲,敗退十二拐。赤衫隊遭受連累,也落得人仰馬翻,損失慘重,進而演變到今日的大血戰,其主因聽說乃是為了一個年輕女子?」

  重重一哼,嚴婕道:「可不是!」

  她一撇唇,又道:「就是那無雙派掌門人的獨生女兒鐵娘娘!」

  仰起頭,項真沉住氣道:「真是禍水!」

  嚴捷不屑的道:「哼,也沒見過這等女人。她的父親為了她正在大興干戈,血流成河,她卻像個沒書人似的整天還和那康王德泡在一起,卿卿我我,把肉麻當有趣,每次我想到這裡,實在有些洩氣,真是的,我們在這裡賣命豁力,到底是了何來?若不看在髯公老爺子千里托書,及赤衫隊老焦的份上,哼,說什麼也不會出頭,恨只恨事情越演越大,鬧到這步田地,早已不是單純的為了這件事啦,如今髯老爺子與老焦一牽扯進去,我們又怎好借詞脫身?武林中講究的便是『義氣』兩個字,但是設若追本逆源,尋求那『義氣』所在的根本,有些時也委實令人喪氣,提起來便渾身不帶勁!」

  點點頭,項真小心的道:「他們在抱虎莊裡就敢如此不避嫌麼?」

  嚴捷眉兒一挑,脫口道:「哪是在抱虎莊裡,在抱虎莊還好了呢,他們就住在府裡的『回韻閣』中,就好像仍在新婚燕爾的洞房內一樣!」

  心中記下了,項真又道:「嚴姑娘可是見過那鐵娘娘?」

  嚴睫沒好氣的道:「見過一次,長像嘛,倒是不差,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那一雙眼睛水汪汪,滑溜溜的,一看就曉得命犯桃花,不是好路數!」

  搓搓手,項真低聲道:「那康玉德還成天磨在『回韻閣』?」

  嚴婕道:「我看哪,他們兩個八成是鬼迷心竅啦,外邊這等火辣法子,他們二位就宛如不見,也虧了他們這股子定力,那般天長地久法……最近幾天,康老三約莫被他的老大吃過排頭了,才偶而出去跑一跑,頂頂場,哼,黑手黨如今只存下四五百人,都是『血魂堂』的死黨,這批人,我看遲早也非斷送在康老三手上不可,真可惜了那些忠心赤膽的漢子啦!」

  沉吟了片刻,項真堆著笑臉道:「嚴姑娘,依在下淺見,我們輸的成份也的確不大……」

  嚴婕迷惘的道:「此話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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