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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另一邊——

  項真提著一口在體內暢快流轉的蓬勃真氣,輕疾而快捷的倏起倏落,足尖每一沾地,便似是橫空的流星,那麼驚人的瀉出老遠,展百揚等三個人,在無雙派中也是首流的腳色了,此刻使盡了力量跟隨,卻仍然相差那麼一段不近的距離。

  碑石山越來越近,山頂的巨大莊院燈火更是輝煌,那山,那石砌的屋宇,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陰森氣氛,似一個矗立在昏暗中的巨魔,冷沉沉的注視著下面的一切,好像所有的動靜都在它的瞳眼之內,都逃不過它蘊藏在內心的算計。

  借著草叢與崎嶇地形的掩遮,四個人快速的連連奔進,就在要越過一個小土坡時,斜刺裡驀地傳來一聲短促得宛如夜梟嗥鳴般的呼哨,緊接著十多條人影自枯草叢裡出現,似鬼魅般圍抄上來!

  冷冷一笑,項真正待突起暴襲,後面的獨掌展百揚已喘息著搶上一步,低促的叫道:「衛字門的弟兄麼?咱是展百揚!」

  圍上來的人影看得出立即消失了蹤影,一個身形奇矮,兩條腿左右開弓的角色從中間閃了出來,低嘲的啞著嗓子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斷手小子,怎麼著趕得這麼急,莫非喜歡這裡風涼?」

  聲音跟著人到,朦朧的夜色裡,是一個矮小卻頂著一顆大腦袋的漢子,朝天耳,大齙牙,還生著幾點麻粒,獨掌展百揚沒有表情的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你們立刻就會得著諭令,看山上的硫磺火焰準備進襲碑石山,我們是去臥底的;前面還有自己的人麼?」

  朝天耳一掀,這人格格笑道:「還有個鳥,咱們是最近的一道卡子,再過去全是黑手幫的豺狼虎豹,你們小心著,莫讓人家拾了腦袋!」

  說著話,這漢子不住朝項真打量,展百揚沒有再理他,轉對項真道:「項大俠,這就去吧?」

  項真笑笑,領著三個人又往前面趕下去,半弧手提堯走在最後面,擦身經過那矮小漢子時低低一笑道:「羅圈腿,你留心你自己那雙元寶狗腿吧:……」

  話聲搖曳而去,羅圈腿氣得一跺腳,悄悄的招呼手下又隱入草叢裡面。

  碑石山就在眼前,十二條豎旋彎曲的拐路分左右延展上山,右邊的六條拐道每隔一個彎折便高懸著一盞黃紗罩的燈籠,一直連串掛到山頂,明晃晃的燈火映照得這六條山道通亮輝燦,而每盞燈籠底下,都直挺挺的相對並立著四名黑衣抱刀大漢,每四名大漢身邊又都蹲伏著一條高大兇惡的斑褐皮皮毛的惡大;左邊的六條山道則一片黑暗,墨漆漆的任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在黑暗中,卻更似蘊藏著無限的陰森與殺機!

  隱伏在一塊灰白的山石之後,項真微微皺著眉往周遭打量,半弧手提堯湊了上來,壓著嗓子道:「項大俠,咱們從哪邊上?」

  目光炯然凝注著前面,好一陣,項真斷然道:「從左面黑暗的拐道上去。」

  略一遲疑,半弧手道:「不是在下多嘴,項大俠,在下覺得左邊的拐道似乎較右邊的更為險惡,別看黑沉沉的,可能機關埋伏滿布……」

  項真淡淡一笑,道:「不錯,但我們主要的目的是潛入裡面而不被人發覺,若是由右邊的拐道上去,卻斷無不被發覺之理,雖然他們不一定能奈何我們,打草驚蛇則毫無問題,自左邊黑暗的拐道上去,可能更危險,但是,提兄,你卻須記住,在黑暗中,我們不容易行動,他們也是一樣如此!」

  半弧手提堯一想有理,連忙點頭,項真閉閉眼,倏又睜開道:「走吧!」

  於是,四條人影宛若狸貓般在濃濃的夜仞掩遮下快捷的飛躍,片刻間,他們已來到一條寬約尋丈,彎曲盤山而上的拐道之前!

  拐道人口一片漆黑,兩側山壁高聳,拐道內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氣氛陰森而恐怖,第二條拐道,隔著這一條在兩丈之外,順序下去,每條拐道俱是如此,仿佛直接蜿蜒至修羅的魔宮。

  項真略一注視,微微晃身,已閃電般掠上這第一條拐道與另一條拐道中間的石脊上,石脊間生滿了枯藤雜草,腳下亦是突凹不平的岩面砂土,他沒有帶出一點聲息的伏在雜草之中,好半晌才抬起頭往四周搜視,這一看,老天,在五步之外,有三名黑衣大漢伏著,正專注不懈的瞪看下麵的拐道,三人身前,一具特製的連雲弩有如一個大木架似的偽裝于叢草之內,這座特製的強弩有無數的機簧,因此,也有無數的箭矢安裝其上,上下一共有三排,藍汪汪的箭鐮對準拐道下邊,只要撥動機關,那窄狹的拐道裡便會落下一片密密的箭雨,三丈之內,只怕連一隻老鼠也逃不過!

  輕輕籲了口氣,項真凝眸往上面瞧去,不覺心中更是吃驚,這拐道與拐道間的山脊雖是不規則的彎析而上,卻仍然可以隱約看出每在三丈左近便有這麼一具設備,而且,拐道的石脊上皆是如此!

  慢慢地,項真朝前面伏著的三名漢子又摸進了兩步,這時.他聽到三人中有一個打了個哈吹,低聲的嘀咕著:「媽的,人家在上面洞房花燭,我們卻在這裡喝他媽的西北風……」

  另一個漢子急忙噓了一聲,道:「你就少放幾個狗屁也不會有人當你是啞巴……這幾天風聲緊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位大哥有七個回山來了,前些天五哥又帶著『血魂堂』的弟兄和對方幹了一場,聽說還落得個灰頭土臉回來……」

  原先那大漢不服氣的「呸」了一聲,道:「不用提『血魂堂』了,他媽就好像只有他們才是黑手黨的柱梁一樣,吃的拿的什麼都比我們強上三分,做起事來卻一點也少不了咱們幫襯,哪一次買賣咱們沒流過汗,灑過血?四哥帶的血魂堂老是多分兩成,不過他們的功夫強一點,卻也並不像四哥時常誇耀的那麼不怕死,他媽的他們同樣是肉做的……」

  一直沒有開過腔的另一個憋不住了,低吼道:「潑皮,你個狗操的是有完沒完?你他媽的覺得不平為什麼不找四哥吵去?光在這裡吵嚷又算是哪一門子的英雄好漢?老子煩透了……」

  這一吼,三個人都靜了下來,過了片刻,那叫潑皮的仁兄又咕味道:「這一守又得到天亮……昨天和阿坤他們賭牌九就有些挺不住了,他們硬拉著不讓走,連熬了個通宵……唉,真不是人幹的事……」

  剛才吼叫的那個漢子哼了一聲,道:「就該把你這潑皮放到拐道裡,再燃瀑炸藥引那竹管子裡的火油活活燒死你這甭種,狗娘養的;假如不是你昨天輸了個屁股朝天,你今宵會有這麼多廢話?老子說著氣就上來了……」

  隨著風,這些話一字不漏的飄進項真的耳中,他咬著唇搖頭,黑手黨方面做得可真夠絕,這種狠毒的佈置,任你再有千軍萬馬,只怕也得完全坑在那拐道裡面,而且,除了這幾個黑手黨徒口中透露出來的一些消息之外,不知是否還有其他的機關埋伏?

  此際,三個人又沉默起來;枯草微微的搖晃著,烏雲滾滾自天際浮過,大地,星月無光,一片死寂!

  冷沉的思考著,項真明白,假如想絲毫不驚動對方能摸上山去,事實上是不可能了,於是,他自己素來遵守的一個意念又開始浮上心頭,是的,多年以來,他無論在本身的藝業方面或是在行事應事之上,特別注重一個「快」字,快,對了,他們可以以最迅速的手段,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借黑暗的掩護一路格殺上去,這格殺的速度,一定更要在敵人將消息轉報至黑手黨總壇之前!換句話說,在對方的發號施令之處,尚未得到警訊之際我們已攻入其中奪人殘命!

  沒有再加猶豫,項真雙手一撐,順著石脊悄然溜下,腰背一挺,毫無聲息的重又翻回那塊山岩之後,展百揚與洪修竹正盤膝而坐,閉目養息,半弧手提堯卻一再搓著手,搖頭晃腦一臉焦急不奈之仞。

  項真身形甫落,提堯已低促的道:「項大俠,如何?可以行事了吧?」

  一把將他扯得坐在地下,項真壓低了聲音迅速將方才的發現述說了一遍,未了,他毅然道:「事不宜遲,時光已經不早了,咱們只得一路硬幹上去,一直格殺到對方總壇之內劫人出來,據在下估量,當敵人知道事情不妙,我們已經沖到!」

  展百揚與洪修竹沉默無語,提堯略一遲疑,低低地道:「也只得如此了,一切全憑項大俠意下調遣便是……」

  項真淡淡閑閑的一笑,笑容卻又在瞬息間凝結於唇角眉梢;他冷森的道:「格殺之時,在下只要三位記住兩字要訣;快與狠!」

  三人連忙點頭,項真微微揮手,「去」字出口,人已電射至石脊上!

  這一次,他不再稍隱身形,落上石脊,方才那三名黑衣大漢怵然一驚,齊齊轉頭惶問:「哪一個?」

  項真雙目冷厲如刀,去勢毫未阻滯,有如一道流虹般掠過這三名大漢身側,當這三位仁兄腦子裡還沒有來得及轉出念頭,項真的右掌已在一晃之下形同千百柄血刃暴飛,這三顆鬥大頭顱在一片模糊的悶嗥聲中骨碌碌滾下石脊!

  三個屍體的頭腔剛剛濺起熱血,項真已鬼魅一樣撲到了隔著三丈之外的另一處暗哨,這處暗哨上的三個黑手黨徒正覺得情形不對,尚未開口喝問,項真身形猝斜,雙掌自下而上倏兜驟揚,頭也不回的繼續掠去,當他的身軀方起,這三名黑手黨徒早已肚破腸流的倒做一堆!

  自後面緊緊跟隨的展百揚三人幾乎毫無施展的機會;他們一步也不敢落後的傾力追隨著,而每一處暗哨俱已遭毀,黑手黨徒死狀淒慘的橫躺豎臥成一片……

  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第十六處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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