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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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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叫,她一邊用手搖幌著龍尊吾的肩頭,於是,龍尊吾栗然一震,看著她,猛一摔頭,大步往那客棧前行去。 「尊吾……」徐美媚不安的緊緊跟上,低低的呼叫著。 連頭也不回,龍尊吾來到那家客棧的門邊,飛起一腳踢了上去,在「嘩啦啦」的木板四碎中,他已一尊魔神般威凜凜的站立在門內了。 這真是一家破落而簡陋的客棧,門裡是一間陳舊晦黯的半大廳房,中間還擺了些桌椅雜物,看情形,也是當做膳堂了,一條窄廊直通下去,窄廊兩邊便是客房了,大約合起來也只有六七間的樣子,一切全是殘破的,古舊的,灰澀的,人站進來,連眼裡也是昏沉寂黯了。 現在,廳房裡的桌椅亂成一片,橫七豎八的歪倒翻傾,地下,四處全是一灘灘腥臭而赤紅刺目的血跡一個衣衫襤縷單薄,瘦骨憐洵的漢子正一頭狗似的扒俯著,他仍在咳吐著鮮血,身體也因這不住的嗆咳而索索抖動,但是,他的兩隻手卻鳥爪一樣死命抓著一張桌腿不放。 這漢子面孔朝下,看不真切,但是,他的頭髮卻是褐黃色的! 於是…… 龍尊吾突然仰天狂笑起來,他的笑聲高亢昂烈,幾能碎石洞石!一面笑,他一面悲厲的大叫道:「果報神啊,你是公平的,無私的,你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感謝你在默默中的指引,在冥冥中所布下的網。果報之神啊,我來了,我會索回那筆血債的,他們所付出,他們將得到報償……」 苞在龍尊吾身後的徐美媚,這時已多少明白了一些什麼,她怔的站著,被龍尊吾淒怖的神色所震懾,畏怯的,她悄聲道:「尊吾……這是「雙雙人狼」?」 目光如刃般眼視著地下的黃髮人,龍尊吾龍血般殘酷的道:「是的,雙雙人狠,挫骨揚灰後我也認得出的雙雙人狼,他們這四個畜生已有三個用他們的血債償了,就只剩下這一個,這一個,「黃髮」褚長春!」 龍尊吾的突然出現,已將店裡的人全住了,他們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生著一臉銅錢大麻子,疤拉眼,塌鼻掀唇的猥瑣角色用力將手心的冷汗擦在他油污的棉袍上,踏前一步,陪著笑臉道:「這位公子,呢,可是來住店的?小店雖然略嫌局促,可是……」話還沒有講完,龍尊吾已暴叱道:「滾到一邊去!」 大麻子猛一唆嗦,磴磴磴連著退後三步,一顆心也狂跳著幾乎要蹦將出來,他那兩個夥計,更是早就臉青唇白,四肢齊抖,就差沒把屎流到褲檔裡了…… 伏在冰冷的泥地上的那人,現在,已艱辛的抬起頭來,蒙蒙朧朧的瞧視著龍尊吾,這人,任他目陷腮削,面如黃臘,任他瘦骨,身如枯柴,但龍尊吾卻一眼便認得他,一聽到語聲便知道他:不錯,像日出東山般的明確,他正是雙雙人狼中唯一兔脫了的黃髮褚長春! 褚長春的面孔被病魔折磨得像是一個骷髏,而這具骷髏般的枯槁面容上更泛濺著斑斑血漬,可怖又可憎,這時,他也認出了站立在面前的人是誰,於是,一陣不可抑止的料索立即傅遍了他的全身,巨大的恐及震駭衝擊著他,突凸著那兩隻癡呆的眼球,他面孔上的肌肉在一刹裡全變僵了!,隔著褚長春約有七步遠近,龍尊吾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表情的道:「褚長春,相信麼?善惡有報只爭遲早?」 喉頭咯咯的作響,褚長春的上下牙床不停擊顫,他粗濁的喘著氣,抖不成聲:「饒……了我……我……知錯了……求……你饒……了我……在……大明……城……得了……腎……虛……之疾…:…一路奔……波……天寒地……凍……我……風寒……我……發高熱……咯血……我只怕……也活不長……了……你……你就行行……好……給我……一個善終……吧……」 全身猛的一抽搐,褚長春雙眼翻了一陣,唇角吐著血泡,又瘋了心似的哭號著道:「逃……逃出大……大明城……我……我只帶了……極少……少數銀錢……早用盡了……如如……如今……連治病……吃飯……的錢也……沒有……你……忍心……殺我?我……我爬都……爬不動……了!」 冷森而寡情的,龍尊吾道:「當年,你們如何能忍心殺我及我妻?你們卻明白,在那時,我們夫妻也同樣連爬都爬不動!」 雙目一硬,他又道:「你僥倖逃出我的連串追殺,又僥倖逃出大明城的亂兵之中,但是,你卻逃不出報應與咀咒!褚長春,天要你染罹重疾,要你銀錢耗光,天要使你連搶劫亦無法可施,天要你恰巧臥病東治府中,現在,就是這樣了,我們彼此間已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淒怖的,褚長春令人毛髮棟然的長嚎起來,但是,就在他的尖嚎聲尚未及傳出這間廳室,眩目的金燦光芒猝閃又息,他的一顆腦袋,已那麼可怕的帶著滿腔鮮血飛起,凸目裂嘴的撞上了屋頂,又骨碌碌的跌震下來,翻翻滾滾的一直滾到那大麻臉漢子的面前! 龍尊吾的阿眉刀早已在一出之下又收了回去,此刻,他雙手空空,神色悲戚的仰首向天,那情形,便好似他一直就是如此,根本不曾有過任何動作一樣! 後面,徐美媚蒼白著臉,她側過身去不敢多看,唇色在一下一下的抽搐,呼吸也是如此急促了。 大麻子掌櫃與他的兩個夥計全嚇呆了,他們早就被龍尊吾的氣勢窒住,現在,一具無頭體更明顯擺在眼前,那具體,方才還是在呼叫喊吼的啊,三位仁兄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方才的氣焰不知道全跑到那裡去了,而那顆骷髏似的腦袋,就端端正正的立在眼前,天爺,還瞪著眼,磁著牙,血肉模糊,這,竟會是一顆「人」的吃飯傢伙麼? 良久…… 龍尊吾收起目光,自懷內摸出一綻十兩重的金元寶,「碰」的一聲摔在桌上,沉沉的向那大麻子道:「這是賠償你損失的,這裡,怎麼處置全由著你了。」 不待對方有所表示,龍尊吾已拉著徐美媚越門而出,他的手是冰涼的,堅定的?觸在徐美媚的腕上,就像是許下他在心裡告訴她的誓言。 外面,天,在飄雪了,繽繽紛紛,宛似漫漫無聲的嘆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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