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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龍尊吾沉默了一下,悠悠的道:「這就看她自已了……潔,我知道,魚與熊掌,二者不可兼得,如今,除了你,別的我不敢再想,也不能再想了……」

  遲疑著,考慮著,好一陣子,唐潔才低低的道:「尊吾,那位徐姑娘,真的很好?」

  龍尊吾怔了怔苦笑道:「我口中說怎能作準?好不好,也須要由你下斷語才行!」

  又猶豫了一會,終於,唐咬咬牙,道:「可以……帶她來給我看看吧?」

  緩緩地,龍尊吾道:「不用了,免得你見著她生氣,那樣,連我也難堪……」

  唐潔輕輕將她軟滑的身體貼在龍尊吾身上,還帶著淚咽,她低柔地道:「帶她來……尊吾,我答應你不生氣,我要先看看……」

  龍尊吾搖頭道:「這又何苦?本來我們好好的卻為了她鬧得大家心中存有介蒂,大家搞得不愉快,算了,潔,明天我們就走,走得遠遠地,找個風景美麗而僻靜的地方住下來,安寧的過這一生,再也不要插足江湖,再也不要沾染血腥,再也不要有第三者插入……」

  輕輕的扭動著,唐潔不依的道:「但她呢?尊吾?徐姑娘該怎麼辦?她已稟明了父母,甚至肯孤孤單單的跟你來到這裡,很多人都曉得她要嫁你,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愛你……我們這麼一走,該是如何傷她的心,如何叫她善其後?尊吾,不要光願著我們自已,還要想想別人,人家是一城之主的千金,又是那麼美,我不能斷送了人家的終身……尊吾,帶她來,帶她來嘛……。」

  歎了口,龍尊吾無奈的道:「不答應的是你,要見見她也是你,潔,她真把我弄迷糊了……」

  破涕一笑,唐潔輕輕把龍尊吾按在矮椅上,雙手端起一碟炸春捲捧在龍尊吾面前:「尊吾,你還是迷糊點好,要不,更不知道要惹上多少風流債了,說來說去,哼,佔便宜的還不是你?」

  龍尊吾拈起一條炸春捲慢慢的吃著,搖頭道:「潔,你多少也該知道我對女色的觀感,我素不近這些,尤其是,我心中想起一些往事便會作嘔……那裡面,除了仇恨,便沒有別的了……」

  輕輕蹲在龍尊吾身前,雙手擺在他的滕蓋上,仰著頭,唐潔的目光中透露著一片柔馴而低回的情意,她細細軟軟的道:「不要再想到過去,尊吾,想想我多愛你,想想在人世間還有一個我這樣孤伶的女子在愛你……尊吾,將來,我一定要好好的侍候你,不管時光多長,我都要撫平你當日的創傷……。」

  注視著面前這張略嫌清減的俏麗面容,龍尊吾深情的點點頭,低徐的道:「我想,你會的……」

  唐潔心頭湧起一股甜密,一股振奮,又一股欣慰,她靠得更近了一點,輕輕地道:「尊吾,那徐姑娘生得……生得美嗎?」

  龍尊吾有些迷惘的道:「記得我早告訴過你,她長得還不差。」

  遲疑了片刻,唐潔垂下雪白的頸項,呐呐的道:「比……比……比我呢?」

  幾乎一下子笑了出來,女孩子吧,到了這種筋骨眼上竟還斤斤計較於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於是,龍尊吾忙道:「在我眼中你自然比她強,潔,不要忘了,與你,我們是自然發生情感,與她,多少有些迫於無奈的性質……。」

  滿意的籲了口氣,唐潔又仰起頭來嬌羞的道:「真的?你不騙我?」

  龍尊吾肯定的道:「當然!」

  輕輕將面頰側貼在龍尊吾的滕上,唐潔柔馴的道:「尊吾,你真好。」

  忽然有一股激動,龍尊吾不克自禁的捧起唐潔的面龐,癡癡的凝視著她,呼吸在刹那間變得急喘,喃喃地,他道:「唐潔,我愛你……。」

  唐潔心兒狂跳著,有如小鹿亂撞,她也顫抖的道:「我也是,尊吾……」

  於是,用力一把將唐摟在懷中,龍尊吾用力,深深的吻上了她的雙唇,而她的雙唇是濡濕的、火熱明又是芬芳而柔軟的啊,於是,頓時時光停頓了,停頓在永恆,兩顆心貼連在一起了,黏成一顯心,多麼美妙,這用愛灌溉結成的果實……。

  在尚師爺宅居的前廳裡,現在,已近午時。

  龍尊吾仍未將那襲外單的長衫脫下,他與唐潔倚坐在兩張太師椅上,正融洽的與尚師爺交談著,幾個人時時有輕笑聲愉快的揚起,尚師爺的獨子文秀則不知那來的興奮,一會斟茶,一會端點心的裡外忙個不停…

  咳了一聲,尚師爺笑道:「現下外面樊當家的人馬們一定在忙活著,這收拾殘餘的事兒可真夠麻煩,官家那邊也不能不打點打點,這一遭,樊當家鮑算是揚眉吐氣了,少兄,你不知道哪,赤玉莊姓曹的攻來的那一晚實在厲害,簡直就像迅雷不及掩耳一樣,樊家幫吃了個大伍,抵擋得呢,倒是十分激烈,難就難在一個有備,一個無防,甫始接火樊家幫就潰退下去了,當時,老夫也怔仲得緊,尤其肩上抗著這麼一付擔子,唐姑娘與樊當家的三位夫人全隱居在此處,若是吃赤玉莊曹老大曉得了,呵呵,他不拿著老夫開刀才怪……。」

  龍尊吾啜了一口茶,道:「也全虧了師爺在臨危承命,以自已的身家去擋著,才使唐姑娘與樊家三位嫂嫂無慮,這一著,很多人卻沒有膽子敢做,想師爺你只是一介書生卻這般的尚仁重義,不畏不屈,實令龍某人與樊當家衷心的感激……。」

  十分受用的呵呵笑了起來,尚師爺忙道:「客氣客氣,少兄謬譽了……」

  龍尊吾正色道:「所調『疾風知草勁,患難顯親朋』,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的,只有在危難艱困之時肯伸援手的朋友,才能稱做真正的朋友,師爺你正合了一句話『雪中送炭』了……」

  尚師爺欣慰的道:「老夫與少兄雖然神交已久,卻是初次見面,難得少兄竟然如此知我,對,老夫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專事奉承,慣於諂媚的小人,最不屑的便是那些只知『錦上添花』的附炎趨勢之徒!」說到這裡,他又面向唐潔道:「只是居此多日,蝸居的簡陋,待慢了唐姑娘了……。」

  唐潔俏生生的臉蛋兒一紅,忙道:「師爺太客氣了,我……我覺得一切都很好……。」

  龍尊吾也笑著道:「真不知該如何向師爺表達銘感之忱呢。」

  擺擺手,尚師爺還沒有來得及講什麼,外面,他那寶貝兒子尚文秀已氣吁吁的奔了進來,一邊大讓著:「爹,爹,外頭來了好多人,樊當家,朋四爺,還有一位十分美麗的大姑娘,以及很多樊家幫的大哥們都來探望你老啦……。」

  尚師爺頗覺光彩的站了起來,口中卻呵斥道:「你看你這大呼小叫的樣子,在客人面前可還懂得點規矩嗎,還不趕快出去迎著!」

  尚文秀連聲答應,又一陣風似的轉了出去,龍尊吾與唐潔也隨卻站了起來,龍尊吾一面向外挪步,邊逍:「師爺,你先請。」

  推讓了一會,終於由尚師爺走在前面,三個人匆匆來到大門,唔,胡同裡喧嘩著,已到處都站著人,在石階前,剛有一輛烏蓬車停了下來,我們的朋三省四爺正掀開車簾,扶下了豔光照人的徐美媚,以及神色在憔悴中卻顯得頗為振奮愉快的「鬼眼」樊盛!

  徐美媚剛一下車,她的二位護衛「玄鶴」牟遲德與「青鷹」梁禾已左右迎了上去,「瓜皮」韓正卻親自攙扶著樊盛,在錢富與他手下八個大漢的恭迎下緩步登上石階。

  尚師爺急步上前,先長揖到地,又上去幫著韓正扶掖樊盛,樊盛沙啞的一笑,語聲顯得有些疲乏的道:「師爺快請放手,這叫我樊盛如何敢當?」

  呵呵一笑尚師爺道:「如今當家的你是病人,休要與老夫客。在尋常,想要老夫扶持當家亦不能哩。」

  樊盛一抬頭,看見了含笑立在門邊的龍尊吾與唐潔,他枯黃而乾枯的面容上頓時湧起一片難以言喻的感恩與激動神色,沙著嗓子,他顫聲叫道:「龍兄……。」

  龍尊吾一個箭步來到樊盛面前,低笑道:「這一夜,樊兄一定擔足心了。」

  雙目中噙著隱隱的淚光,樊盛唏噓道:「龍兄,我知道……這一戰多虧了你,要不,只怕樊家幫再也難雪此仇,難回此城了……龍兄,聽說你還帶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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