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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龍尊吾照看做了,他日注那小巧台又恢復這原狀,不由讚美道:「徐姑娘,這機關做得真靈巧。

  寂然一笑,徐美媚道:「這只是一件小手藝,可惜你要走了,要不,這裡可看的東西正多,光我房中就裝置了不少……」

  緩緩將阿眉刀配懸胸前,雙頭蛇纏於腰際,龍尊吾低聲道:「徐姑娘,你們這藍湖海,銀城,不啻人間仙土,世外桃源不但寧靜悠遠,景色絕美,氣候更是適宜,只要能廢酷刑,棄暴政,恐怕任誰來此,也不會做複出之想了。」

  忽地,徐美媚雙眸一亮,她道:「龍尊吾……你……你這話是否含有他意?」一摔頭,她閉著眼又道:「不要隱瞞,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想說什麼?龍尊吾,把你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別怕……」

  龍尊吾有些迷惘的道:「我,我是說只要你們能使此地一片祥和,一片平靜,任誰來了也會留連忘返,不願離去了…:」猛的睜開眼,徐美媚激動的道:「假如我可以做到,龍尊吾,假如我可以做到,你能不離去嗎?你願意答應我不離去嗎?」

  做夢也想不到徐美媚竟敢說出這種話來,這是多麼炙熱,多麼坦率,多麼天真可愛得令人顫悚的表白啊…:龍尊吾張口結舌的呆在那裡,徐美媚翻身跪在榻沿,急切的道:「可以嗎?龍尊吾,你回答我,可以嗎?」

  胸腔在急促的起伏著,汗水涔涔而淌,龍尊吾幾乎要窒息過去的用衣袖拭了拭汗,他呐呐的道:「你,徐姑娘,你是在說什麼?」徐美媚毫不畏縮的看著他,目光如火:「我要嫁給你,只要你要我,我答應為你做一切你所希望我做的事,我會愛你一輩子,永遠不變….」像一個巨雷響在龍尊吾耳邊,震得他腦袋暈沉,雙目金星迸射,連手足也都是冰冷了。

  徐美媚似是橫了心,她喘息著,卻坦白得令人愛煞又怕煞的道:「自在紅崖混沼初次見到你,我就有一種特異的,令我感到震悚的感覺,你那逸深沉的氣質,含蓄冷漠的表情、鎮定安祥的談吐,每每都像利箭一般直透我心,我覺得全身發冷,我難以自製的顫抖,我知道這是為什麼,我知道我已遇見了自小就在心扉中塑造的影像,我知道我已不能逃脫……從你傷了玄鶴,到你與那些馬隊騎士拚殺,我一直沒有離開過你,看到你的血,看到你的創傷,聽著你強制住的呻吟,我好幾次忍住了淚……後來在紅崖上,我假裝要擒你,實是要救你,你創落了我的耳珠,我好興奮,我想,至少你還不頂討厭我,但你好冷啊,我一直委曲著儘量忍耐,我親自在你暈迷時為你敷藥治傷,親自為你熬湯調粥,更將我坐船上自己的房間讓給你,你一直都不領情,直到我在船上和你談了很久,我才恨極了要折磨你,但……我只是為了要你明白我的暗示,你卻那麼凶,那麼倔強、那麼狠,對我一點點情感也沒有,甚至還要報復我,諷刺我,侮辱我……」珍珠似的淚水自徐美媚美麗的大眼睛裡撲簌簌的淌下,她仰著頭,唇角在不住的抽搐,任淚水流淌,她仍舊硬咽著講下去:「我以為我不會再得到你了,我好恨,好悔,但又那麼氣煞人的忘不了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憎惡我,可是,不管你對我怎麼想,我也一定要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多麼想你,多麼舍不開你;或者你會因此而更鄙視我,更嫌棄我,但我總算說了,總算讓你知道了,日後,不論我是生是死,不論我要不要再嫁人,我這一輩子的心願已了,我已再無他求……」

  微張著嘴,兩眼發直,龍尊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是實在的嗎?這些話會是從一個美豔、嬌蠻、慧詰、任性而又冷酷的女孩子口中說出?

  而這個女孩子在片刻之前還與自己幾乎是仇人,她說的是確實的麼?是坦白的麼?若然,又是誰給了她如此驚人的膽量?又是一種什麼不能言明的偉大力道拉下一個驕傲、美麗少女的矜持與含蓄?老天,這是多麼火熱,多麼強烈的震撼啊,又是那般赤裸裸的令人不敢仰視,不敢面對……自大成宮出道以來,他經過的風險危難多多;在鮮血的拚濺裡,在刃光的縱舞下,在發自人們喉頭的慘號與生命恐怖的終結裡,從來都未使他像目前這般驚駭和失措過,他幾乎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一時之間,腦子裡混沌沌的,空蕩蕩的,像擁塞了太多的東西,又似是一片空白……徐美媚的話聲悠然而止像一抹流雲冉再飄入天際,渺渺忽忽的不知所終,她帶著一雙含淚的眼睛,帶著一面孔染浸在波光中的祈求與焦切,默默的注視著龍尊吾,那情韻,令人抖顫。

  良久啊……徐美媚哀傷的道:「你為何不說話?是我說得太多,抑是你不願回答?」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栗,龍尊吾如夢初醒,他長長吸了一口氣,舌頭上宛如打了個結:「徐姑娘……呃,我,我……呃,我們才認識了不到兩個月……其實,我並不像你形容中那麼完美,呢,我,我非常平庸,而且,俗不可耐……」

  一揚頭,徐美媚道:「這不是問題,將來我們有的是時間去互相瞭解,況且,我相信在這段日子來已經大半看清楚你了:」潤潤唇,龍尊吾有些慌張的道:「你別急,還有,我,我曾經成過親,我的妻子與我情感十分深厚,她被歹徒害……害死了,如今仇還末報,我不能在此時談到這些,這樣做,會對她不起,不論時日如何長久,我一定要為她報仇……俏麗的大眼一眨,徐美媚斷然道:「我可以等待,不管等多久,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我才二十二歲,再等十年也不算太遲有些窒息了,龍尊吾努力吸了口氣,忙道:「那幾個歹徒亦非等閒,更有江湖能人替他們撐腰,此仇何時能報且不去說,我本身的安危也毫無把握,我不能因此而擔誤了你的青春年華,這是罪惡的,自私的……」徐美媚迅速的接著道:「這無所謂,我可以稟明父母,盡派銀城高手傾力而出,布下天羅地網,擒那幾個歹徒歸案,任你處置!」

  張了張嘴,龍尊吾詞窮的「啊」了兩聲,徐美媚緊緊的道:「你還有什麼困難?」

  十分忙尬的搓搓手,龍尊吾嘴巴嗡合了好幾次,滿臉窘迫之色,他漲紅著臉,喃喃的道:「徐姑娘……我…:我實在是……」

  大眼睛一瞪,徐美媚道:「龍尊吾,我們就事論事,你不要推三阻四,繞著圈子說話,現在,你還有什麼苦衷?龍尊吾搓著手,呐呐不能出言,徐美媚又急得淚光盈盈的道:「我是銀城城主的獨生女兒,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我都不怕羞澀,把心中所有的話都告訴你,而你,你身為昂藏七尺的男子漢,又具武林中的翹楚,你還有什麼不能言,不敢說的呢?一張面龐越發通紅了,猶豫了片刻,龍尊吾終於橫了橫心:他硬著頭皮咬著牙道:「實不相瞞,除了上面告訴你的那些困難以外……我……我……我在你之先已經接受丁另一位姑娘的感情……」

  「唬」的站了起來,徐美媚寒著臉走到龍尊吾的身前,她那麼冷森的盯著他,好久,才緩緩的道:「推三阻四說了那麼多,這才是真正的問題徵結所在,龍尊吾,你用不著困惑,更用不著為難,我……我……」龍尊吾提心吊膽的看著她,緊張的道:「你……你怎麼?

  一跺腳,徐美媚道:「我可以委曲,我願做小,我尊你的那位為姐……」

  「瞪」.「瞪」退了兩步,.龍尊吾目瞪口呆的道:「你,你……你,你不要太傻……」

  搖搖頭,徐美媚冷靜的道:「這一點也不傻,我清醒得很,就是因為我太清醒了,我才會這麼委曲求全,這麼低聲下氣……」

  頓了頓,她咬著牙道:「這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你在我心,我愛你,僅此而已。」

  呆了好一會,龍尊吾才囁嚅的道:「但……但你是這麼美,這麼傲,家族又是如此喧嚇,你很可以找到一個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真正可以和你匹配的……」

  極其古怪的盯視著龍尊吾,良久,徐美媚靜靜的道:「事實上我不會再去這樣做,是不?你很清楚的,當我決定了,我更不會改變,而且,不後悔!

  說到這裡,徐美媚用手撫撫微見散亂的鬢髮;這個小小的動作,卻顯得特別的嫵媚俏麗,她捫捫嘴,又道:「我可以和你一起離開銀城,去見你的那一位,假如她不願,我可以祈求她,哀懇她,人心總不是鐵鑄的,是不?」龍尊吾搓著手,苦笑道:「這樣對你太委曲了……」

  哼了一聲,徐美媚道:「我都不在乎,我想,你也應該可以釋懷。」

  有些眩惑的閉閉眼睛,龍尊吾低沉的道:「但你的父母只怕不會答允……徐美媚平靜的道:「那就是我的事了。」

  停了一會,她又道:「現在,你該沒有困難了吧?」

  龍尊吾喃喃的道:「我只是覺得太突然,太突然了……在這段極短的時間以前,我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有這種發展,這,不像是真的……」

  徐美媚低細的道:「但這是真的,而且,對我來說它並不突然,它已經醞釀很久很久了,自見到你才開始決潰,這像洪流的奔放;在我心中,你的形像十分熟稔,十分親切,宛如我們相識已久,宛如我們在千百年前已彼此相處,在紅崖下初次見你,我就有這種感覺,它使我震撼,使我幾乎不能自製……」

  忽然,她又抬起頭來,幽幽的道:「你答應了?」龍尊吾期期艾艾的道:「我認為,你該再考慮考慮……」

  徐美媚冷然道:「問題不在我,而在你:」心腔在劇烈的跳動著,冷汗涔涔,龍尊吾呐呐的道:「讓我們先瞭解一個時間,行麼?」踏上一步,面對著面,徐美媚道:「我只問你答應不答應,我老實告訴你,你要放明白一點,我已將一切的尊嚴與人格擺在你的面前,你要就收它入你心,否則,你用腳踐踏於地,那樣,我死也無憾!」

  混身一機伶,龍尊吾脫口道:「你千萬別如此……」

  徐美媚顯得冷靜無比的道:「你答不答應?」歎了口氣,龍尊吾低下頭:「我,我答應……」

  徐美媚全身猛烈的一抖長長呻吟了一聲,癱瘓似的頹然倒地,龍尊吾慌忙將她抱起,焦急的道:「你怎麼了?徐姑娘?那裡不舒服,你的臉好蒼白……星眸微睜,喘息吁吁,那一張美的面帶著一股淒迷得令人痛心的幽目,她半啟朱唇,疲乏的道:「我好……我好累……像走了千萬裡路忽然躺到一張柔軟的床上……又宛如突而禦掉了肩頭的沉重負荷,很疲倦,卻心明神逸……」

  龍尊吾關切的道:「可要到榻上歇息會兒?

  遙遙頭,徐美媚舒適的閉上眼睛:「不,我就要你這麼抱著我,我覺得好平靜,好安全,像一隻暴風雨中躲進港灣的小船……忽然,她又睜開眼,羞怯的問:「你,你親過你的那一位嗎?

  龍尊吾臉孔一熱,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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