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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大廳的左角的一道錦屏之後,應聲閃出一名魁梧大漢,這人虎背熊腰,塌鼻闊嘴眉心一道疤痕直達鼻端,卻是透著紫紅油光,再一襯上他那張黑臉,看上去就更加嚇人了。

  單紅淡淡的道:「送這人往『聽瀑樓』,小心侍候了。」

  「小心」二字,單紅的語氣特別加重了兩分,叫魏山的大漢躬身答應,走過來一下挽起了龍尊吾,大步往甬道的左月門行去。

  出了月門,是一條黑白小石相間的碎石小道,道路兩側遍植黃菊,並有兩排梅樹一路延展而下,梅花正在含蕾欲放,清香幽雅,枝影如蓋,又是古拙又是雅致。生趣盈然,曲盡悠泊之意。

  轉了兩個灣,在經過一座高聳的假山之後,唔,老遠聽到的流泉潺潺之聲已在眼前,一座小巧的紅樓上正那麼嫩細的獨立在一條清溪之側,隔看青石院牆,正可以看到後山上垂流下來的那股瀑布,銀花碎玉,寒冽冷幽,點點散散的水珠兒,似是已經濺到心窩裡來了。

  上了五級巧雅的青石小階,紅色雙扇門兒無聲啟開,兩名灰衣大漢恭迎門側,魏山朝二人道:「『雙全室』準備好了?」

  二人中的一個道:「一直空看,魏大哥,是這位要住?」

  魏山點點頭,逕自通過一條小花廊上了樓,直接穿過一間廳房來到一扇朱漆門前,推開了門,他將龍尊吾輕輕放到一張軟榻上,這張軟榻,可是真叫又綿又軟,舒適得緊。

  躺在榻上龍尊吾語聲??啞的道:「朋友,現在是什麼時刻了?」

  魏山喃喃笑道:「你還是不要計算時刻的好,往後,日子長得夠你算工錢的。」

  龍尊吾閉上眼道:「他們說是十年?」

  搖搖手,魏山道:「少不了,三千來個日子。」

  頓了頓,他又道:「小友,你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待著,只要你不動歪腦筋,包管錯不了,否則,你便會??到報天院的規律是如何吃不消了!疲倦的睜開眼,龍尊吾低啞的道:「這裡,不像是因牢。」

  魏山裂開他血盆似的大嘴笑笑,道:「當然不是,如若你要使壞點子的話,真正的囚牢你隨時都可以住進去,那裡,嘖嘖,可是真叫慘哩。」

  說著話,這位狗熊似的大漢就退出房去,龍尊吾目光黯淡的打量著這間房子,一門兩窗,黑漆桌,四張太師椅,一方小小的雕花茶几,再,就是這張軟榻了,牆壁粉刷得雪白,卻無絲毫裝飾,而門窗俱開看,龍尊吾明白也是精鑄所鑄,在進房時他已用手指試過,而那兩房小榜子窗,不須說,也是用鋼條代替木條了。

  二十他白晝黑夜,在房中的光度明暗環轉裡,那麼愁煞人的瞬乎消逝,在這二十天裡,每日都有一個神色冷漠的儒衣中年人前來為龍尊吾治病療傷,他每天來兩次,二十天來,卻沒有說上二十句話。

  這藍湖海的氣侯十分怪異,現在該是大雪紛飛的時侯了,但在這裡卻暖如早春,除了一早一晚略帶寒意之外,簡直覺不出一點冬的氣息,天空老是那麼澄朗,速灰翳心雙彩也難以尋覺,假如不是有銀城這一批人住在這裡,此處真可以說是人間仙土了。

  龍尊吾模了一襲灰色的潔淨長衫,默默獨立窗前,他的創傷已痊癒了很多,有一件秘密他陰藏在心,那就是除了這位中年儒上為他治病療傷之外,他在十天前已可以自行運功轉息,這是十分有助於他如今遭遇之事,在對方來說,為他身體康復所做的崩計,比他實際上要落後一大段了。

  眨眨眼,龍尊吾唇角浮起一抹幾乎不易察覺的微笑,除了那些以外,銀城的人,尤是徐美媚,地似是已經忘記在船上曾經用過龍尊吾自已的藥物為他治過傷,而那卻是曠其世難求的奇藥,不曉得徐美媚是否不太清楚這些藥物的功能,非但將「翠髓精」,「紅鹿茸」為龍尊吾服抹了不少,那最最靈異的「牽魂水」也幾乎為他用去了小半瓶,這些珍罕的靈藥,當時因為龍尊吾連受折磨而看不它的效來,但時間一久,藥物的靈異效力便顯示了龍尊吾所遭受的內外創傷非但恢復得極快,連原有的精力潛勁也在無形中更為增強,這些,龍尊吾心中有數,只是在外表上,他卻越發雖得衰弱頹唐了。

  二十天裡,單紅本人也親自來了三次,他對龍尊吾外傷的進展異常滿意,曾大大的誇獎了那中年儒土幾回,那中年儒上表面冷漠淡泊,龍尊吾可以自他的眉梢唇角觀察出他竊喜在心的自得意韻,凡是人,沒有不喜歡聽好話的,沒有不願意受到讚揚的,只是隨著個人的修養功夫而顯得濃淡深淺不同而已,這位中年儒士,自然也不會例外,但是,還卻更形成了對龍尊吾的有利局勢,那位中年儒士承受了單紅的誇譽,即是表示他對龍尊吾創傷的恢復沒有懷疑,雖然認為是他的功勞,他自然曉得龍尊吾的創勢只能治癒一半,到目前,他顯然認為尚未到一半的程度,他只知道這人的傷勢進步得快,只知道是他自己的醫術高超卻不曉得龍尊吾實際的體力已比他預料中強健得多了。

  方才,那位中年儒士才走,望著他平淡中微微透露出的滿意之色,龍尊吾明白,他又在沉迷在自我陶醉之中了。

  緩緩轉過身來,龍尊吾同時聽到有一陣沉緩的腳步聲響自樓梯,一聽這腳步聲的節奏與力量,龍尊吾就曉得是單紅了。

  丙然不錯,腳步聲停在門外,細碎的金屬搖動聲響了幾下,門兒開了,單紅的孩子臉容光煥發的現在門邊。

  單紅踱了進來,端詳了龍尊吾片刻,笑著道:「朋友,你的氣色好多了,每一次見你你都大大的有著進展,怎麼樣?我西島的大夫有兩下子吧?」

  龍尊吾笑笑,道:「當然。」

  輕輕籲了口氣,單紅目注窗外。平和的道:「有梅香,有菊馨,有玉瀑流泉之聲,我又吩咐他們在飲食上特別講求,此處更屬幽靜,朋友,日子過得該很愜意吧?」

  龍尊吾頷首道:「相當好,只是窗門皆為精鋼鑄造,又不准跨越房門一步,略微覺得有些氣悶而已。」

  單紅莞爾道:「你倒很會挑剔,但此乃大小姐交待,我雖身為西島島主,卻也不能擅作主張,因此,你只好委曲一陣了。」

  炯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單紅又道:「不過,這種氣悶的日子你也不會過得大多,不用多長的時間,你便可以呼吸到大自然的氣息,目睹青山綠水的曠達。」

  龍尊吾安詳的道:「你是說,我要正式為奴役了?」

  有些捉狹的邪笑了一聲。單紅道:「說得是,你還有十天療養的時間,當然,對你身負的創傷來說,再有十天的療治仍是不夠的。但,至少你已算治好了一半啦,朋友,你的武功極強,若是完全醫好了你,那等於是為虎拔牙,齒落手脫,這種自找麻煩的事,我單紅還不願幹,換了你,你也不會如此愚蠢吧?」

  龍尊吾點點頭,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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