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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龍尊吾淡淡的道:「意思極為明顯,先生,不才在下等著你來取首級了。」

  牟遲德一拂衣袖,笑道:「少兄莫不成還要等著我親自動手?」

  吃吃一笑,龍尊吾道:「並非我難以割捨,只是不忍自己向自己下那毒手罷了。」

  牟遲德忽然收起他那有著特殊的笑容,語聲也變得冷厲起來。

  「龍尊吾,我乃藍湖海銀城『玄鶴』牟遲德。」

  龍尊吾平靜的道:「孤立世外太久,難怪你這只玄鶴的眼光也短視了。」

  玄鶴牟遲德微微側身,好像要說什麼,卻在側身的一刹已到了龍尊吾眼前,左手拇指平伸,四指蜷曲,快得難以言喻的倏縮倏伸,一個時間,一個動作,已戮向龍尊吾上盤十二大穴!

  雙腳交互錯移,龍尊吾閃幻不定的在眨眼間躲了過去,敵人的左臂尚未收回,他的阿眉刀己「削」聲尖嘯,在一片金芒暴現中砍向對方左脅!

  猝退又進,「嗚」的一聲蕩心怪向傳來,斑竹簫已連顫連點的罩到龍尊吾胸前,頂端的心形翡翠,已準確無比的飛砸到龍尊吾下頜!

  這叫牟遲德的中年文士,不僅應變迅速,反擊及時,其功力之精湛,招式之詭異,只伸手之下,龍尊吾已經知道遭遇了勁敵!

  阿眉刀倏起急掠,映出金芒千溜,蓬散四射,布成了一面傘形的金網,而對方卻不待有所結果,又已抽身退後。

  「先生好學問!」

  龍尊吾口中叫著,阿眉刀縱飛如狂暴倒懸,在一片片光彩,一股股流芒,一波波金彩的滲合下迅捷無匹的快攻而上,抖手之間,便是三十三刀!

  牟遲德顯然也有些吃驚了,他那一雙燜亮的眸子射著寒光,一隻斑竹洞簫起如幼龍淩霄,落似短虹地,戮如毒蛇竄舞,點若星飛砂走,千變萬化,令人莫測端倪!

  極快的,只在貶眼間,雙方已電光石火般互相較鬥了九招十七式,兩邊的動作俱是快速無比,稍沾即出,每在攻拒前速,換招攻式,每在猝分後欲斷還結,令人目眩神迷,拍案叫絕!

  「削」「削」的金刃破空之聲與「嗚」「嗚」的洞簫銳響混成一片,而人影起落似電,進退奇幻,宛如一卷纏得緊緊的絲,分不開,離不開,那麼離分難舍,又那麼千頭萬緒!

  很快的,又是二十招了。

  牟遲德的玄灰長衫蓬漲飛揚,起落有如鶴翔九天,旋閃如經空之鴻,但是,牟遲德自己明白,他的鬢角鼻窪,己經微微見汗了。

  阿眉刀彷佛在一刹那幻成了千百柄,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砍斬緊截,一面阻擊著對方的攻勢,一面像吸血的鬼影一樣倏翻倏抹追蹤著對方的身影。

  龍尊吾沒有覺得疲乏,他的潛力雄深而綿長,現在,他深深的體悟出在大成宮之際,他的兩位恩師為什麼要那麼苛嚴的要求他,為什麼要那麼不厭其煩的磨勵他了,是的,平時多流了汗,在搏命之際便可少流而啊……一個大側身,反手十八刀,左掌抖翻閃電般斬出,龍尊吾在對方迅速後掠之下淡淡的道:「先生,你是要分生死?」

  牟遲德的洞簫波波湧來,小形翡翠旋舞跳動有如一點來自虛渺,不可捉摸的幽靈之眸,他沉沉的道:「少兄,你以為我在與你玩笑麼?」

  阿眉刀一抖倏顫抖,「叮」「叮」「叮」一連三次將對方的飛來的心形翡翠點了出去,那份準確,那份美快,簡直就不用提了,龍尊吾低沉的道:「先生,你將生命看得太淡。」

  牟遲德右肩奇異的一圈反出,閃電般的十七簫中,他緩緩的道:「銀城傳統,即是如此。」

  龍尊吾驀退五步,冷然道:「那麼,龍尊吾便成全於你!」

  「你」字出口,一招「九泉水」猝然疾展,九溜金芒有如烈陽的豪光突然暴射,一圈一繞之下另一招「凝紅」亦緊接施出!

  在漫天的光彩交織回卷中,牟遲德的斑竹簫突起的狂夙驟雨,成點、成線、成條、成片的倏迎而上,心形翡翠幻為千星萬縷映出一圈美麗而奇目的景像反扣敵人的攻勢!

  於是——快速得只有人們眨眼間的千分之一時間裡,兩條人影驟合驟分,龍尊吾的赤發蓬抖如派,玄鶴牟遲德搶了六步,他的左臂,正有大量殷紅的鮮血骨突突湧冒!

  阿眉刀在手腕上一轉,龍尊吾毫不留情的緊逼上去,口中冷酷的道:「先生,以殺止殺,乃是善行!」

  牟遲德的淡青色面孔突然泛起一片湛明得出奇的異彩,他不顧左臂湧流的鮮血,斑竹簫筆直指向逼來的龍尊吾,而當簫孔剛剛始指之際,一蓬青芒j激噴而出!

  青芒布成了一個尺許方圓的光弧,來勢強勁而急速,待到龍尊吾察覺,幾乎已經罩到他的頭面!

  阿眉刀在這生死一發的關頭猛然「嗡」的長鳴,刀身然顫舞,只見成千上萬個金線翻撞浮沉,眩目的金光映得四野一片爍亮,像漫天燃起了怒火,像宇宙的豪光緊集在此一焦點,而風嘯如泣,空氣排蕩如浪……龍尊吾「飛流九刀」法中最為歹毒的一招「金輪渺」已然展出!

  射來的青芒有如一群飛蟲驟而遇見了一場猝起的風暴,簡直連一丁點聲息也沒有發出便立即散落失蹤,顯得那般軟弱,又是那般渺小!

  滿空縱掠的金蛇突地收斂,龍尊吾冷冷卓立,阿眉刀倒提手上,平淡的注視著已經半僕於地的敵人。

  牟遲德用左臂肘撐著地面,以使他的身軀不至完全躺下,他那襲玄灰色的長衫裂開了十幾條長短不一的縫口,而鮮血便自縫口中汨汨淌出,將入地下泥土染成猩赤一片。

  古拙清逸的五官仍舊是那付超脫又安詳的意味,斑竹簫還是握在他的手中,他一雙眸子冷沉的還注著龍尊吾,就這樣,兩人互相凝視了好一會,終於,牟遲德開口了,語聲卻是沙亞的:「龍少兄,觀你尚未逾而立之年,你的武學卻已精進如斯,實令人大出預料,我估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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